可今日的结果是她想要的吗?
她做了那么多,对她的情意真假参半,多是利用,知道了真相后心中也生过怨恨,可经西武关这么一遭,许多事似乎释怀,竟再也恨不起来她,反倒有些担忧。
思绪徘徊间,街道中冲出一匹野马,众人尖叫,惊慌躲避,景阳被撞得一个踉跄,脊背磕在身后摊贩的的铺子上,人喊马嘶,烈马疾奔而过,带起一阵劲风,随着沉闷的一声响,路人寻着声音围了过去,窃窃私语。
这声响恰好落在景阳身旁,她寻着声音看去,那一身蝉衫麟带不正是几日前来寻她的杜如冰吗?只是华丽轻柔的衣衫沾了血渍,被撕扯开裂,露出一片片染了污渍的肌肤。
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珠钗歪斜,零散的乌发遮住满面的痛苦和不堪…
纵然尊贵显荣,今日贞节声名尽毁,来日怕是也步履维艰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在今日便付诸东流了。
这人存心不良,虽玩弄心计不讨人喜欢,却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景阳心中起了涟漪,扯下摊贩铺子上的布匹朝人群中走去。
走了两步,便有两名侍女拦在了身前…
杨清闻声赶来,穿过熙攘往来的人群,一眼看到了地上的人,确认人只是昏迷,并无性命之忧,心稍稍放下,横抱而起,匆匆而去。
人群散尽,巷子里华贵的與车行驶而过,三公主轻抿了一口茶,笑若春山,“看见她这副模样,心中可有半分畅快?”
“是你派人做的?”
景阳撩着车帘的手垂下,转过头来,看见她眉眼间的神采便知晓了答案,眼底随即浮现一丝厌恶,“你可知,你毁的不仅仅是她的贞节,而是她这一生?”
贵门女子贞节最是可贵…她的身份、地位皆是束缚的枷锁,越是尊崇,往后的日子里就越是缚着枷锁沉沦在淤泥中,世人会时时提醒着她这些耻辱,再难抬起头来。
“她仗着过去对杨将军的恩情肆意妄为,从中挑拨你们二人的感情,为此你也受了不少委屈,你心中就没有半点怨恨?”
杜如冰这番境地,于心不忍归于心不忍,可她不过是刚及笄不久的小丫头,也不是圣人胸怀,做不到一笑了之,瞧着远处杨清抱着她离去的担忧模样,嘴唇翕动,竟争辨不了分毫。
三公主瞧她吃瘪的模样轻笑,“虽这手段上不了台面些,但好歹出了一口恶气,一切都是皇姐做的,莫脏了皇妹的手,皇妹也无须自责。”
她惯来替她打抱不平,景阳倒也习惯了。传闻三公主疯了,景阳正忧心着,见她还是以往那般的手段,心下终于安然。
顿了顿,她又道:“皇姐做这些,是想送皇妹一个人情,求皇妹帮一个忙。”
景阳闻声抬头,似乎回过味来,她抬眼看她,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
“我大盛眼下内忧外患,江山岌岌可危,恳请皇妹让杨将军出手相助…”
他们曾经狼狈为奸,如今同室操戈,昔日偏僻宫殿的烈火熊熊燃烧,皇兄死前决绝的眼神尤在眼前…
景阳失了神,思绪被拽的很远,片刻后不禁哂笑道:“皇姐是不是低估了杜如冰在杨将军心里的位置,你做这些,以为他还会帮忙吗?”
车上的帷幔随风飘荡,耳边风声飒飒,景阳跳下與车离去,这次没有人拦她。
“我不后悔…本宫知道你心中有怨,但本宫不后悔所做得一切,你我之间到底隔着深仇宿怨,本宫算计人心、争权夺位,不过是替父兄报仇,拿回本该是他们的东西罢了。”
似被身后浓厚的仇恨冲击到了,景阳停下脚步,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声线渐渐柔和下来,变得无力,“这姐妹情深的戏码演的久了,本宫也分不清几分真几分假了,本想着你和杨清中间隔着血海深仇,设计你嫁给他,再让他的未婚妻出现在他面前,把你的日子搅得一团糟,本宫会很开心…”
景阳心头如被锤击,不可置信的回头,只见帷幔里的人垂着头,笑了笑,却无计谋得逞的一丝欢悦,反而无比悲凄,额间垂落的发丝中夹着根根银丝,在阳媚的光线中十分惹眼,好似整个人突然老了十岁。
“或许此时只有杨清能理解本宫心中这份又爱又恨的郁结吧!景阳,本宫不后悔今日之事,本宫低估了杨清对你的心意,虽算计了你,但你嫁的也是挚爱之人,今日事了,杜如冰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算是本宫还了欠你的债,你我就此两清…这份又爱又恨的情意着实折磨人,杨清也许也是如此吧!他一直等着你,听皇姐的,随他离开吧,往后的日子海阔天空,再也不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