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他有些后悔没收下羊献容的好意了,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简直辱没身份。
喝完水后,他拿起了汲郡来信。
庾琛在四月初至汲县上任,带过去了一千士兵,由幢主姚远、郑狗儿二人分领,各五百兵。
庾琛在信中表示感谢,因为天下诸郡并无经制兵马,这一千人起了大用了。
同时直言河北局势混乱,贼兵四起,烽烟不断。他打算以此一千兵为骨干,征发丁壮,固守城池,誓与贼兵血战到底。
此外,他还下令各县士族抽调部曲,把截各个路口,以遏贼军。
很显然,庾琛比较有经验,没有贸然要求各个世家大族派兵入郡城助守,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谁是敌人,谁是盟友,总体而言十分谨慎。
邵勋从他的信中得知,目前河北作乱的人马有多股,其中声势最大的一支为公师藩所部。
此人是司马颖旧将了,参加过围攻洛阳之战。此刻带着一帮邺城的残兵败将,又大肆拉丁入伍,传言兵众数万。
邵勋思考了一下,敏锐地发觉河北世家大族很可能参与了这场叛乱。不然的话,公师藩如何能轻而易举地起事?
想想这些世家也挺有意思。
司马颖横征暴乱、骄奢无度的时候,集体抛弃他。等到司马颖被废,又后悔了,觉得河北人失去了一次千载难逢的良机,于是支持司马颖旧部叛乱。
这帮反骨仔,比我还会造反。
老造反家了,一直到唐代都脑生反骨。
写完给庾琛的回信后,邵勋直接和衣而眠。第二天一大早,临时更改了去禹山坞的行程,径入曹馥府邸。
“军司。”看着连打哈欠的曹馥,邵勋躬身行礼。
曹馥揉了揉眼睛,叹道:“上次让你留下,你还假清高,现在又急吼吼来了。去吧,小红在榻上,帮老夫治治她。”
“军司!”邵勋无奈加重了语气。
曹馥呵呵一笑,道:“少年郎就是沉不住气。怎么?清净的日子不习惯,想要打仗?”
仔细算算,自张方退走后,洛阳上下确实过了大半年的和平生活,舒心多了。
“司空是不是要回洛阳了?”邵勋开门见山地问道。
曹馥闻言沉吟了一下,反问道:“你怎么看?”
“司空自领都督、刺史,想必要安顿一番,或要一年半载。”邵勋认真分析道:“但司空等得及吗?”
“司空确实等不及了。”曹馥赞许地看了邵勋一眼,道:“自北伐邺城以来,司空已离开洛阳一年。其间诸多风云,皆与司空无关。再这么下去,洛阳还是司空的洛阳么?”
“军司所言极是。”邵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荡阴惨败,溃兵洗劫洛阳,司空不在。
张方南下,试图攻取洛阳,司空不在。
守军北上迎奉天子,回銮京师,司空不在。
百官上朝下朝,议定天下大政,司空不在。
洛阳百姓过了安定祥和的正月,然后春播,准备喜迎八月的丰收,司空还不在。
好像有没有司空,都一样啊。
如果大晋天下没有这些打来打去的宗王,似乎更好?
司马越若还认识不到这里面的问题,他身边的幕僚班子就不合格!
“司空要回来亲自主持平乱。”曹馥说道。
“平哪里的乱?”邵勋追问道。
“四方之乱。”曹馥看了他一眼,说道。
“全线出击?”邵勋震惊了。
曹馥也叹了口气,道:“不知道司空身边都是什么人,自高自大,尽出馊主意,确实是全线出击。范阳王虓已率军北上,星夜兼程,驰援河北。司空将率部回洛阳,主持西征之役。”
“此事当真?”邵勋再三确认道。
“真的。”曹馥长叹一声,说道,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而叹,片刻后又道:“司空还准备顺路拿下刘乔,将豫州控制在手中,交给范阳王。”
威远将军刘乔当了三年豫州刺史,与许昌都督司马虓不算很对付。司马越这是想让司马虓兼领豫州都督、刺史,为自己左膀右臂。
如此四面树敌,该说他自大呢,还是信心足呢?
“司空有没有想过刘乔不会就范?”邵勋问道。
“自然是想过的。”
“那为何还让范阳王率军北上?”
“因为平昌公司马模屡战屡败,丧师失地,不救不行了。”
邵勋明白了。
河北这地方本就不服司马越,如果任凭公师藩及郝昌等人闹下去,会有更多观望的人加入进来,反对司马越,故需快刀斩乱麻,迅速平定。
“多谢军司相告。”邵勋行了一礼,道:“仆这就回去操练军士,随时准备出战。”
“静候司空军令吧。”曹馥点了点头,道:“徐州诸军合计不下三万,而刘乔兵寡,司空应当是想亲自率军威压,一如司马楙旧事。”
“诺。”邵勋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