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来的时候,豫州坞堡还接济粮草呢,但听闻他们在寿春以北被纪瞻所率领的江东水师击败后,突然就翻脸了,坚壁清野,不给粮草,令石勒的九万步骑损失大半,北归途中“人相食”,最终成功回到河北的不过二三万人,比本时空石勒的实力还要差劲许多。
邵勋占住豫州,没让石勒打穿河南,饮马长江,对他倒还是好事了,至少他不用让自己的主力部队被疫病消灭一半,回师途中再损失剩下的一半。
“汝南、新蔡、南顿九十陂,陈公别的没提,但提了葛陂。”庾亮瞟了魏浚一眼,道:“府君当知其重。”
“仆知矣。”魏浚心中一凛,暗暗记下了葛陂的名字。
因为地处新蔡、平舆交界处,比较复杂,同时这个陂池还能勉强使用,他就没管。现在看来,还得和新蔡内史乐谟商量商量,明年春播前征发役徒修缮一下。
庾亮看着魏浚毕恭毕敬的态度,心中舒爽。
一朝权在握,便把令来行,这感觉真是美妙。
不过,到底被邵勋操练了许久,他现在的庶务经验比较丰富,又问道:“治水耗役甚大,粮食可够?”
“不太够。”魏浚实话实说。
治水和打仗一样,消耗很大,区别就是水利工程修缮完毕后,能把下田、中田变成上田,乃至开辟出更多的耕地,提高总的粮食产量,打仗却不一定有这么多好处。
南顿安稳了两年,官府、民间总算有一定的积蓄了,故可大肆征发役徒,修缮陂池。但这种积蓄又不是无限的,总体而言还是得量力而行。
“先把西戍陂和葛陂修好。”庾亮不满地看了眼魏浚,说道:“若这也不行,我自禀报陈公,请他定夺。”
魏浚听了心下恼火,但又不敢发作,只能应了声是。
按理来说,他是走了杨宝的路子,得以面见陈公,一番考验之后,出任南顿太守。
他其实是陈公的人。
但怎么说呢,庾亮能得罪吗?必然不能啊!
别的不谈,庾夫人的枕头风一吹,多大的功劳都没了,该低头还是得低头。
再者,疏浚河道、修缮陂池是陈公定下的大计。
庾亮又是管仓曹的参军,拿着鸡毛当令箭,巡视诸郡国,他说什么,还真没法反对。
尔母婢,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管了。
到时候民怨沸腾乃至闹出民变,可别全栽在我头上。
庾元规急躁操切、好大喜功,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啊,呵呵。
庾亮自然不知道魏浚心中的想法,他继续沿着河堤行走,脑海中想着陈公交办下来的事情。
就当前而言,治水工程多位于陈郡、南顿、新蔡、汝南四地。
前三者好理解,汝南就耐人寻味了。
基本可以判断出,陈公最关心、最信任的还是豫州西半部分。
汝南国被襄城、颍川、南顿、新蔡半包围着,若不掌握在手中,实在碍眼。
偏偏汝南自汉以来就十分富庶,不好好利用太可惜了——汉时汝南郡很大,有三十七县之多,和如今只有十一县的汝南国不是一个概念。
期思陂、青陂、鸿隙陂、葛陂、鲷阳陂、石塘陂等,林林总总数十陂池,少的灌溉三百顷,多的可灌溉三万顷(鲷阳陂)良田——汝水两岸最密集,有37处陂池。
自汉以来,汝南甚至引淮水灌溉农田,河湖纵横,多蓄池水,几可比江南水乡。
位于今汝阴境内的富陂县(已废),“多陂塘以溉稻,故曰富陂县也”。
两汉年间,汝南境内的稻田非常密集。
庾亮翻阅典籍,得知汝南南部曾“三月种粳稻,四月种秫稻”,比起粟麦的亩收,“高田五倍,下田十倍”——此固有所夸张,但水稻产量高于小麦,更高于粟米,却是不争的事实。
只可惜汉末以来战乱,百又余年矣。
曹魏以及国朝虽然多番努力,修缮陂池,但地方上的灌渠系统依然不可避免地衰败了下去,以至于曾经大名鼎鼎的富陂县(比喻该县水库多)都废弃了。
以许昌幕府现在的实力,当然不可能恢复汉时的陂池灌渠系统,甚至连本朝太康年间的水平都无法达到,但只要修缮一点,利用一点,粮食产量就会节节增高。
永嘉三年、四年那会连续灾害,没条件。五年处于恢复期,六年恢复了不少,却可以动手做这件事了。
庾亮敏锐地感觉到其中巨大的机会,故主动请缨,把这事当做未来五年、十年的主要工作来抓。但在看到地方郡县慢吞吞的动作后,还是有些着急,故出言威胁、催促。
他要政绩,自然要苦一苦地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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