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夕舟从太子开始教起。
梅翊景今日戴着冠,盘腿坐在书案前,执一支紫毫笔,坐姿极为端正,认真地按照裴夕舟所述临摹古帖。
这样的梅翊景,少了几分少年的不羁与肆意,却多了些太子的沉稳。
裴夕舟教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方走向下一个人。
殿中极静,除了裴夕舟时不时的几句指点,便只剩笔走纸上的沙沙之声。
四周窗扇开着,有微风吹进来,带着些许暖意的天光被风裹着落在他的长睫上。
他走过一张张书案,却始终没有走到梅长君身边。
梅长君却也没有在意。
她兀自练着字,全副心神都集中在手边的古帖上。不一会儿,砚底下的墨水不多了,她便挽起袖子研墨。一双潋滟的眸子自然地垂下,浓长的眼睫将眸光轻盖。旁人看去,不知神情,只知她在静静地等着浓稠的墨汁顺着砚最外端的凹槽,缓缓流入底部。
是一种直击兴趣的认真。
待墨好了,梅长君便轻轻展开书轴,在卷纸上从头到尾再临数遍,直到确定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快到下学时,她才对着书案点了点头,取来玉石镇纸压住卷纸两端,留在案上晾干。
裴夕舟走到这方书案前,看着她。
铛——
殿外钟声传来。
书法课的时间结束了。
梅长君四下望去,这才发现她是唯一一个来不及被先生教导的学生。
挺好。
她收了卷纸准备离开。
“课上未曾看你的字……”裴夕舟语气淡淡,“随我去偏殿补上?”
他话说出去,半天没听见回,垂眸去看,却见一双清澈的眸子定定地望着自己。
“总不能缺了课。”
他辩解一句,拿起梅长君收好的书具,无奈叹了口气,以旁人听不见的声音轻声道:“这么多学生,长君给我这个临时先生一个面子?”
四周确实有目光好奇地望来。
罢了,先生要补课,总不能直接推了……梅长君挑了挑眉,起身随他向外走去。
偏殿距文华殿路途不远,两人静静走着,没有交谈。
梅长君走的一路上还有些怀疑裴夕舟的居心,直到走到偏殿中,看他一板一眼地勾画着自己的字,才渐渐松下心来。
他确实是这样的性子。
该做的事,定要做好,规矩到近乎刻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