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读书人,我是放牛娃。”箫六抢先说道:“自幼见面就打架,再次相见亦无话可说。”
萧十二颔首称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为了避免别人误会,费尽口舌解释,故而装作不识,并非恶意隐瞒。”
恐怕是怕引起阎少康的误会罢。陆南星也懒得将话说那么明白,将书案上方才记录的内容交给萧六,“你找人将其送到茗山书院贺云处,让他想办法誊抄二十五六份,再联系沈姑娘制作活字印刷备用。别忘了,给我一套留存。”
萧六接过,应喏后转身欲走,又被喊住,“再问问贺云统计名册的事,进行的如何了。”
萧十二一眼瞥见她的字迹苍劲有力,安排差事细致清晰,看人的目光颇有洞察力,与其在外的名声相比,很难想象是同一个人。比起目中无人的阎少康,她也就是吃了女儿身的亏。若她能在运筹帷幄之下接手陆家军,日后阎少康若与她争,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
“这两日,你的所作所为,并不是阎少康的意思罢?”陆南星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与她沉静如水的目光相对后,恭敬地拱手道:“大公子虽未明说,卑职也认为于情于理应当这般做,并且大公子知晓后是默许的。卑职能力有限,若差事办的差强人意,还望表姑娘日后多给卑职机会,定然不负栽培。”瞧着她方才给萧六布置差事,对其颇为信任。于他而言,也不愿放弃任何机会。
陆南星见他并不似阎少康身边王七那些人,表现得对她颇有意见,战队明确。便道:“我若给你机会,你就不怕义兄说你一臣不事二主?”
萧十二听她这般试探,反而心中有了期待,面色越发恭敬起来,“卑职认为表姑娘与大公子皆是义军之表率,多跟着办差也能增长本领。只要卑职并未背叛义军,想必您和大公子明察秋毫,并不会因为谁办差而心生怪罪。”
他此番回话看似直率,却让陆南星失去了兴趣。在后世宫中,她看尽了各类将人情世故手到拈来,还不落痕迹的高手。
“不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这句话,外祖母彼时经常在她耳边念叨,都磨出了茧子。却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得到了验证。有的人虽表面正直仁慈,实则伪善奸诈,不可不防。
相对而言,萧六这厮话少实干,从来不在嘴皮子上花心思,难怪白束对他起了爱才之心。
此人越算计,越不能让他知晓早已看穿他的把戏,陆南星故作深以为然道:“你是个明白人,事也办的利索周到,是个可塑之才。我这里有把上好的长刀,此事物品还未整治利索,待找出来再派人给你送去,算是你这两日尽心为我办差的奖赏。”
“不敢不敢。”萧十二连连摆手,“卑职为表姑娘办差应当应分,怎可索要赏赐。”
陆南星见他嘴上推辞,也顺坡敷衍道:“上峰的赏赐不可拒绝,就这样罢。对了,齐将军何时前来汇合?”
萧十二略一思索,低声道:“据卑职所知,就在这两日。王二当家以大营水源只能满足义军现有人数为由,要求齐家军的人马驻扎在宁州城西边的支流附近。”内心深处竟然想听听,她知晓这样的安排会怎么想。
陆南星没想到他会说的这般清楚,应是思忖自己身在大营,这些消息早晚都会知晓,不如顺水推舟还显得他没有隐瞒。闻言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知道了,将人打发了。
齐大胜在这个时候投靠阎兴邦,白吃粮草占便宜是目的。北方接连大灾大旱,广东福建一带仍旧被金贼占据,只剩下江南这部分被阎兴邦占据。他又不想成为阎兴邦的天然屏障,自然打着合兵的旗号,有粮大家一起吃,有仗大家一起打。虽说奉阎兴邦为主帅,可白纸黑字的交易尚且能耍赖,更别提这种口头上的约定。
对于阎兴邦来说,如何平衡王广全和齐大胜两方,考验他是否具备帝王权术的机会来了。
对于她自己而言,如何能在这混乱的局面之下,明哲保身甚至渔翁得利,且只能一步步见招拆招走着瞧了。
当晚萧六来复命,手里还拿着一个方盒。
“表姑娘,这是沈姑娘存放在贺云手里的活字。据说她让工匠定做了两套,另外一套每日需要使用。”
陆南星欢喜地接过,打开了木盒。对没见过木制活字的阿硕许招娣二人说,“你们看,这些就是人员名册上需要用到的字,排版时把字体按照原图排列,再活板上刷墨,覆盖纸张拓印,这样比抄写快速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