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即此,他忽而又转向一旁的纪方酌:“纪庄主。”
纪方酌抬起头。
宋亭岚静静与他对视,发觉他目光里竟并无太多惊讶。只是多了些许哀伤,好像不止为他的离去而心恸,而是思及更多遥远的东西。
这样的眼神,在一介乡野出身的平民之中,其实是极难出现的。
宋亭岚罕得地真心笑了一下,说道:“吕氏的酒铺我已买下,让人重新整顿过了。现下赠予纪家酒庄,无论再度转手,还是亲自经营,希望能改善你们的生活。”
“真的吗?”纪方酌眼睛一亮。
“真的。”宋亭岚转向苏年,“宋某真心祝愿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抱歉,此次一别,也许再不能见面了。走得匆忙,还请两位……”
“亭坊主。”苏年上前打断他。
即使已知对方身份,但他依然像原来那样称呼他:“坊主此番回到明州,或有安危之忧?”
宋亭岚笑道:“即便是有,又能如何规避?圣上病重,万药无医,如今听凭国师之言,迷信玄术,装神弄鬼。此次兄长要我回宫便是助他法事。否则,他要一个让他颜面尽失的儿子有何作用。”
听罢纪方酌猛然想起,此前在街上偶然见到的傩面游行盛状,难道,大俞天子那无药可治的病便是这种风气的源头?
傩面古往今来都是传统驱鬼去病的一项庄重仪式,是为一种精神力量,而绝非玄术。但是联同宋亭岚口吻之意,这天子迷信玄术,那国师肚里打着的也绝不是什么好算盘,多半是利用民俗作掩面,私底下推着皇帝行不堪不德之事。
宋亭岚此去怕是凶多吉少,难怪他要留下碧桃,与她撇清关系。
这不是一介平民能够插手之事。如果纪方酌刚刚穿来大俞,或许还会一腔热血以身涉险,可如今过去几月时间,他似乎变得怯懦了。
他不再身后空空,所作所为都有可能牵扯苏年。哪怕苏年不是柔弱可欺之人,但他终究是哥儿,这个身份注定他平白承受比旁人更大的危难。
“多谢坊主。”纪方酌颔首道,“我会接下酒铺,改为纪家酒馆,与我夫郎一同经营。”
说完他转向碧桃,“姑娘先与我们回到蓼乡治伤吧。”
碧桃已经不再流泪,但眼眶通红,似是说不出一句话,只看着宋亭岚,轻轻点头。
“甚好。”宋亭岚笑了笑,“那么,纪庄主,苏公子,保重。”
“保重。”
“亭坊主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