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位老人家说完这一切后,徐诚元也随之沉默了下来。
他没有再去碰那荔枝,将其收了起来,不让那小姑娘跟老人家看见。
他安安静静的喝完了茶水,一句话也没有说。
直至那茶水殆尽。
徐诚元口中才喃喃了一句:“人命……”
“就不如这一枚小小的荔枝吗?”
陈炁沉默不语,此刻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才好。
“道长,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老人家那沙哑的声音传来,却听他说道:“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不少后生离开,能活着回来的,只在少数。”
“但其实,若是没有人去送这些荔枝,那咱们这儿的人……”
“命只会更贱。”
陈炁听后怔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道理?”
老人家咳嗽了一声,长舒了一口气,随即解释道:
“老一辈的时候,外面没有多少人晓得这荔枝。”
“那时候,咱们这里才叫一个乱,可谓是无法无天,夜里大家伙都是足不出户,甚至都不敢点灯,烧杀抢掠的事情,经常发生,山里山下,也都是强盗土匪……”
“官家的人也不敢管,那时候这些人甚至敢打砸官府,官差一样敢杀,咱们这儿偏远,根本就没人管得着。”
“活着的人,要么狠,要么躲。”
老人家坐直了身子,伴随着几声咳嗽,缓过气来后记着说道:
“老一辈常言,外面的人说我们是蛮夷,说咱们这里更是猪狗都不愿意来的地方,寻常人都这样认为,更别说是官家了。”
老人家的双眸浑浊,诉说这这些旧事,许多事情,他也是从前辈们的口中听来的,如今再说给眼前的这两位道长听。
那话语之间,尽是岁月沧桑。
“直到后来的时候,宫里的贵人跟官家说起了咱们这儿的荔枝。”
“常言道荔枝此物,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三日而味变,四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两天,一个人,跑死了四匹马,才将这荔枝送到,那时候,根本就没有冰,纯粹是拼了命的在跑。”
“最终人也没能活下来。”
“但好在,官家尝到了那荔枝的爽口。”
“也正是因为这个小小的荔枝,后来咱们这里就有了一条往外的路,再后来又有手持刀兵的军爷来了咱们这里,当初的强盗土匪都被打趴了下来,衙门不再是摆设,夜里,大家伙也点起了灯。”
“谁又能想到,是这枚荔枝改变了这些呢。”
老人家双眸浑浊,喃喃道:“那些个出门的后生,其实也只是想咱们这里好起来罢了,都是好孩子。”
小姑娘的目光之中流淌下了泪水。
她不知道听爷爷说起了几次这样的事情,可她一个孩子又怎么听的明白。
她只知道自己想念的哥哥,再也回不来了。
老人家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安抚着她。
徐诚元僵在这桌前,他心中的愤恨在那一番话下逐渐散去,可却又化作了一种那一说出口来的沉闷。
陈炁不再剥那荔枝,此一刻,他也不再觉得这荔枝有多甜,有时有多么多汁。
这东西,反而苦的厉害。
徐诚元的口中发出了一声长叹,目光望向远处,久久未有言语。
最终,他们付了茶钱,乘上马儿离开了这里。
……
走出那苍梧城,抬眼望去。
却见那远处的官道之上,那些个老人家口中的后生背着木箱跨上了马儿,快马疾驰,从那官道之上驶过。
陈炁望着,此刻却发现,自己先前心中的悲愤,竟成了那般没有意义的事情。
就好像是挥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