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1 / 1)

好友 饭山太瘦生 845 字 8个月前

第五岐回答长公主说:“殿下,岐一定记得,绝不会忘。西北兵乱后,外族屠戮公卿,岐之母家安德杨家未曾离开长安,族中遭逢国难,而父家在东都……又逢变故,岐之一生,与我朝命运相共。岐到建业后,孑然一身,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而恨意又刻入骨中,有时竟有已活成鬼影之感——然而郡王在找‘第五岐’,于是岐知道自己还活在现世,与现世有所联系,不是活在无间地狱中,不曾变成饿鬼。‘第五岐’因郡王和殿下而复生,这个名字里印着郡王的痕迹,岐此生不会改名,此生都会珍重郡王的义气。”

长公主因为第五岐的话而动容,轻叹了一声,“不容易啊,阿岐,你过得不容易。可我还是要你发誓。”

第五岐起誓说:“岐对天立誓。”

长公主点了一下头,表示赞许。长公主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不近人情,但是她是经历过人情变故的上位者,在几次大起大落后,她终于走到如今的位置上,她明白威严的含义——比起人情,她更看重威严。

威严和命令往往比人情更加坚牢,人情温和如水,也容易像水一般流逝——而威严更像是一种敲打,持有将命令刻入骨中的力量。她关心自己的外甥,而她又位高权重握有威严,因此,她要为他的外甥动用这种东西,命令并且提醒第五岐:牢牢记住一些事情,不要忘记。

荀靖之换了话题,问长公主说:“姨母是从宫中来的么?如果是的话,不知道舅舅怎么样,舅舅还好吗?”

长公主回答荀靖之说:“是,我是从宫中来的,我会在宫里住一阵,陪陪你舅母。姑嫂之间,近些年不常相见了。深宫不比王府,以往年轻时,我们感情很好,见面也多,年纪一岁岁见长,本以为该更自由些了,没想到见面反而更少了。我和陛下是兄妹,我住在宫中,也陪陛下说几句话。你舅舅这一阵心里不好受,夜里睡不着,精神不好,我看他吃完药后才出了宫。你舅舅让我来看看阿岐,他不好受,他说阿岐更不好受,毕竟阿岐认识那个人很多年了。”

那个人,假房安世。陛下不愿意提起他的名字,只用“那个人”代替。

长公主向身侧的侍女示意,侍女向第五岐呈上一轴卷子。

长公主对第五岐说:“阿岐,收下卷子吧。不久之后,朝中会为你办封侯礼,你的衣服已经快要做好了。卷子上写了封侯礼的过程,封侯有五奏五拜,致祭拜、跪受封拜、起立拜、索印拜、辞退拜。你看一看卷子,到时候行礼,心里也有数。不过也不用紧张,你曾受封过,应该知道行礼时,会有礼部的人跟在你身侧提醒你,出不了什么差错。封侯的事,你可以客气,表面上推辞一下,做出谦虚的样子,但是你千万不要真的推辞。”

“岐……”

长公主抬起手,示意侍女将卷子放在第五岐身侧的几案上,然后对第五岐说:“你先听听我说的有没有道理:你不要推说自己年轻,受不得侯爵之位。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来劝你不要推辞的。我先不说权力,只说你的以往,你以前就受封过县侯,本来就享有侯爵的尊位。你南来之后,我力主重新为你封侯,要有确实的封地,陛下也是这样想的——而你必须接下这个爵位,这不只是为了面子上好看,也是要你与荀家共进共退,是要第五家——一个与荀家息息相关的高门武家——再次负起责任,这是要让天下人知道,我朝还有武家在,武家还是高门、还有无限荣光。”

长公主说话时,拔下了一支头上的錾金发钗,放在了案上,她用指尖触摸钗头的花纹,道:“我今天换了隆正年间的衣饰,这支发簪是我年轻时用过的发簪,我戴起它时,竟然有落泪的冲动……太久了,已经太久了,朝中没几个人敢提‘北方’,一提起北边,录公他们就要说什么‘明夷之败大伤国力’、‘恐惧祸水南引’、‘恐惧建业空虚外族偷袭’之类的废话。北方变成了不可提起的地方,说了仿佛就是犯错,可是我们是北人,我们该提起北方——陛下需要一个重提北方的契机,而第五岐重新封侯,会是这个契机的开始。”

长公主对跟随自己一起来高平郡王府的宫人说:“我特意带你来,为我吹一支篪曲吧。武家有三雅,武雅射,骑射乃武家本色;文雅诗,以诗修观照万物之情,以尊生;乐雅笛,以笛修沟通天地之心,以止杀。在乐声中,武家以笛为第一雅、以篪为第二雅、以尺八为第三雅。”

宫人应道:“是”,自竹匣中取篪。篪是一种横吹的乐器,音色文雅低沉,似埙又似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