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到的时候庞阳正在场中练枪,枪头锋利,枪身如蛇,破空声阵阵悲鸣,又争先恐后的退避,宛若败军。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辰开始练的,庞阳后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露出来结实的小臂上肌肉紧绷,脸上豆大的汗珠顺着侧颈滑落隐没,更多的是随着大开大合的动作砸落在枪身身上,激起无数细小的涟漪。
“……郡主?”玉兰在耳边的话让白果垂了眼,“嗯?”
玉兰张张嘴看了看练武场上已经下来的庞阳,又看了看重新抬眼眼中毫无其他情绪的白果。
她记得……郡主来的时候不是挺生气的吗?
怎么突然就感觉不到了?!
“三小姐。”庞阳从场中下来到了白果身前。
白果微微抬起头看了过去。
庞阳背对着晨曦站在渐渐升起的朝阳方向,身影将她笼罩。
白果顿了几息才像是刚才一样应了一声,“嗯。”
过了清晨开阔没有挡风遮掩的练武场要比其他地方冷,现在倒是有了块暖源。
“三小姐……怎么过来了。”庞阳声音压得有些低,不像是询问,更像是做了错事在道歉。
“庞阳哥不休息吗?”白果是问着的,但是庞阳的呼吸却是明显一顿,随后忙说:“庞阳现在就回去。”
白果点了点头,“这几日庞阳哥还是休息比较好一些,厨房会送三餐和药,庞阳哥记得用。”
庞阳再次应了一声,看到白果往外面走就极快的将长枪扔下,跟着白果出了练武场。
一路上都没有下人,庞阳也没有问,只是安静的跟在白果身边,等发现白果是要直接回后院的时候就忍不住出声询问:“三小姐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外面还是有事情没有处理完的。
白果看着明显很在乎答案的庞阳却是反问道:“庞阳哥的生辰想要在白家过吗?”
庞阳顿了一下,看着白果的神色都极为自然,才摇头说:“不想。”
白果笑着颔首,“那就三日后启程。”
庞阳知道这个时间是为了让他休息,所以庞阳直接说:“庞
阳的身体没事,三小姐可以明天就启程的。”
白果顿时好笑的看了庞阳一眼,话出口就很是果断,“不行。”
庞阳挫败,只能应下了。
玉兰在旁边站着总感觉哪里不对。
这么着急吗?
转头回了院子里面就听到白果吩咐戈音,“告诉二婶,庞阳哥的生辰不需要办了,三天后就走。”
戈音领命去了。
“玉兰。”白果叫了一声,玉兰立马竖起来了耳朵,就听白果继续说:“柯姨娘的汤药里面加钩藤半两、石菖蒲半两,服用三天。”
钩藤、石菖蒲都是让人昏迷的草药。
玉兰领命。
在今天下午二老爷回来之后会开药方,到时候玉兰直接往里面加东西就行。
“柯姨娘不是喜欢花吗?”白果眼尾轻抬,示意了自己屋子里面的花,“这几日日日送一盆过去。”
心思这么多,那就用来好好担心担心自己。
玉兰再次领命。
“莫乐逸呢?”白果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玉兰回答说:“左手指骨断了三根,右臂肩膀错位,疼晕了三次,奴婢一直让她清醒着。”
白果放茶盏的手轻了一些,“那身皮肉是莫府养出来的,不要毁了……指骨在断俩根,右臂吊起来,这样应该就不会犯困了,你也不用总是守着了。”
玉兰知道这俩根指骨也是断在左手,也就是说这只手都废掉。
废一只手,留一只完好的手。
只要有手上的动作,就会永远感受到这种使用起来的细微差异。
随后用后几十年来清清楚楚、认认真真、无时无刻的注意着这件事、感受这件事,最后永远也忘不掉发生了什么。
痛苦、麻木、在意、无畏……都改变不了结果。
反思清醒也好,依旧痛恨也罢,这件事的处理结果只会永远留在身上,像是一个烙印。
她家郡主就是医者,没有人比她更能知道指骨断哪里没有人能接好。
她的想法也很简单——惩戒。
付出代价,警告来者。
狠、也让人安心。
在她背后的人安心。
“是。”玉兰领命,只是还没有转身就听到白果很缓慢继续说:“拿棋盘过来。”
玉兰抬头看了一眼垂着眼睛的白果,应下了。
白明淑在白玉景回来之后主动去找的,她一上午对着贺妹都没有提起将白明夏记在她名下这件事,怕的就是贺妹会拒绝。
这几年她带着她这个妹妹做的无理的事情太多了,被拒绝的可能太大了,可白明淑不敢让白明夏继续在柯姨娘身边,所以这才来找她爹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