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阳在定西王的这番话中皱了眉,定西王嘲弄一笑,“本王嗅觉不好,不能像是康乐郡主那样,但本王手里面的人还是不少的,只要看赤忠将军去哪边就可以了。”
庞阳眉头皱起,但更多的心神明显不在这里,所以这明明该动怒的一刻也平静的让人失了争吵的心思。
定西王看着庞阳几瞬,突然说:“打仗的时候你比任何人都要拼,睡觉不足俩个时辰,永远都在兵将追不到的前方,带的兵都熬不住了被分成俩波,可你却不受丝毫影响,照样能将城攻下来。”
“你是有脑子的,和本王都是一类人,不莽不撞,深知自己要什么、该做什么,什么时候退,什么时候进,更清楚自己能得到什么,不能强求什么。”
“但你和本王也不一样,本王强求不来的东西就不惦记了,你强求不来的……人,反而放不下。”
庞阳抬眸,眼底是难以察觉的一抹狠厉,所有的心思在这一刻都收了起来。
定西王从信堆中抽出了一封往前推了推,“从康乐郡主昏迷之后你便不眠不休几日只为了腾出来这可以一来一回的时间,心里面惦记着却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跟过去,是你怕自己强行跟着照成的响动影响了康乐郡主……不对,应该说对康乐郡主就是烦扰,所以你不敢强求。”
“还有之前的,每晚都要从前线回后方进城守在康乐郡主所在的府邸中直到半宿后在离开。”
庞阳此时流露出来的气场极为平静,但靠近他身边足够冷到身体发颤、胆寒到终生难忘。
“但你也比本王幸运,这么折腾天亮后照样带兵出征,照样能夺城池,照样不会有丝毫误判,就是想要得到的人,都能……。”
定西王的语气含着不宜察觉的落寞,“她身边的人不少,和你相似能代替你的在军中总是有的,家世好的身世好的同样,比你职位高的比你有权有势的同样有……她走过了成周国十五州,见过了万千种人,可最后却只选择了你。”
定西王没有看庞阳,眼神并没有多么犀利有神,反而有一些迟钝,是在回忆:“这么多年,能让她维护的只有俩个是外人,一个是本王的父皇,一个就是你,但能让她彻底失去理智彻底放弃思考的,只有你。
……望远山那时候她都已经是县主了,最不济也能让白家老夫人先一步到宫中求援,再不行也能闹大了事情,让这件事传进宫,或是让你先被本王抓了,她在下山进宫……可她却是选择了最极端的一种——不将你的命放在其他任何人身上,包括老夫人。
她让别人看到了你对她的重要性,让别人不再敢小旭不再敢欺负你,让别人都知道了你这号人物。她尽着自己的能力让你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你却只是想要跟在她身后,即便受着她的保护也会让其余人看不起……你也要隐藏着自己的一切只害怕自己将会离开。”
定西王忽然眼神清醒了起来,看向庞阳此时不修边幅的颓废时忽的说:“你这样的人,将事情拖到如今这一步全是咎由自取。”
庞阳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句话中仅剩下了压抑不住的苦闷,又化为不能向外人道也的悔恨。
是他错了。
在他家三小姐选择做事开始,选择成长开始,只有他一直停留在原地……
若是这些年他一直紧跟三小姐的步伐……即便是不能跟在她身边,可至少她今时今日绝不会昏睡如现在这般。
他浪费了太多的时间用在私欲上,直到如今……
房间中沉静了下来,定西王看着庞阳陷入反思的痛苦中并没有多么痛快,他用了一些时间在想最后这句话该不该说,也是在劝说自己不应该在参与其中了。
他是皇子,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不能在这些感情中消耗己身了……
“赤忠将军……”定西王念着这个称号,苦涩在心头蔓延。
她怎么会是不喜欢忠诚,她只是得到的太多了,所以是否在有对她而言并不重要了。
因为这个人,给足了她安全感,给足了她想要的一切。
是如今世间女子甚至是最高贵的女子都不曾有的一切……
人在某一个时间会突然醒悟,在某一个时间也会狠下心来逼自己做出决断。
“前年,献国献上了一副俩面俩画的雪景苏绣双面绣想要证明他们已经有了和成周平起平坐的实力,那是本王第一次见康乐郡主对一件东西感兴趣……本王后来也一直以为康乐郡主生活在南方所以对于雪色才如此喜欢。后来本王才知道,那年是你在凤州没有回京都的一年。”
庞阳沉浸在自己的意识中,并没有听明白定西王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和你共事过的人都清楚你就是一披着人皮的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露出獠牙满足自己嗜血的私欲,可在她眼里面,你不论在战场上有多么恶狠凶残,却是干净的像是雪色,一尘不染……”
庞阳眼眸轻颤。
他知道的,在那天大殿中她走过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他以为自己会被她厌烦害怕,却没有想过自己能在她这里得到如此多的宽容。
她见过了那么多的人,无暇的比比皆是,她见过的景色也那么多,可她只选择了雪。
干净、圣洁,即便是一把双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