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两人走到城中的灵州湖畔,殷罗先坐了下来,池临静紧跟其后,与她并肩远眺湖面。狭小的台阶不得已让两人紧挨在一起,近到他们彼此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
湖面上倒映着许多灯火,有不远处人家的,也有桥头小贩摊上的,还有过路人手中的灯笼,游移着进入了殷罗的眼里,不知怎么,手中的糖含在嘴里,很甜,她的心却好想流眼泪。
“池临静啊,你还记得不记得,那时候在林城,你说你很了解大梁的过去,”她偏头看他,声音的波动怎么也掩盖不住。
池临静对上她的眼,便见那其中噙满了泪花,一滴泪滑落在她脸颊,往日那般明艳的脸上只剩下悲伤,他下意识想帮她擦眼泪,但又想到他们两人的关系,他没有那个资格与身份,能拭去她眼角的泪,于是刚想要抬起的手僵在了身侧,只柔声回答:“记得。”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父亲死在哪儿?你是南夏说一不二的摄政王,那么多密探为你打探消息,听闲楼在上京又有不少势力,你肯定是知道的对不对?十三年前,三王之乱,我父亲死在何处?你是知道的,对不对?”她每说出一句,脸上便多出一道泪痕,泪珠不断的滑落,可她表情麻木,只有长眉微耸皱,像个破碎的瓷娃娃。
他垂了垂眼,心下也差不多猜出了在祭先酒楼里渊缙王都同她说了什么,他浅浅呼出一口气,微微皱眉,却道:“十三年前,我还是个孩童,故此并不了解那时候大梁发生的事。可我有些印象,那时候大梁宫乱,我母后曾派人入大梁查探,却得知了国相介林身死的消息,若我没记错的话,暗探传回的信中,写的是,殷相身陨玉兰道,中三十三箭,已无力回天。”
“当真是玉兰道……”两行清泪滑落,殷罗闭上眼,嘴角牵强的扬起又落下。
三十三箭,那得多疼啊,在她印象中,她父亲是个很怕疼的人。还记得小时候她有次调皮,趁殷介林写字的时候扯掉他的宣纸,不小心打翻了砚台,砸在了他手上,当场殷介林就疼得挤出了眼泪,颤抖着手指着她倒吸凉气,却也没舍得骂她。
小时候殷罗不知道那是疼,只当父亲生气了,直到在江湖上受了第一次重伤,她下意识的倒吸凉气,才恍惚发现,那时候的砚台是真砸疼了父亲。
也是,父亲一辈子跟笔墨纸砚书册打交道,与坊间的文弱书生也没什么区别,自然是怕疼的。
这般想着,殷罗又想起父亲背着手教导她做人讲究一个“忠孝仁义诚信慈”。
她吸气又呼气,却怎么也缓解不了胸口被压迫的感觉。
“渊缙王说,是崇文帝害死了我父亲,你说,会是真的吗?他讲述的很真,与我过去在江湖上请人查到的东西大差不差,甚至还有我查不到的细节与缘由。可若真是这样,我父亲就等同于死在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手上,他这一生与崇文帝私交最切,落得这样结局,实在让人无法接受……且,玉兰道距离我殷府不过百米,我父亲惨死家门,我却不知,还要等到十三年前,靠将要谋反的渊缙王,听得不知真假的当年……”
池临静垂了垂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渊缙王不是个好东西并且一直在跟崇文帝作对这件事他是很清楚的,但听闻渊缙王心高气傲,蔑视诸多,想来并非是会编出一个故事专门骗殷罗的人。可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十三年,又是发生在利益牵扯最多的上京城,却也不能全凭渊缙王一面之词就盖棺定论。
想了想,他道:“半真半假吧,渊缙王的心思如东海水深,他这般告诉你,就证明,他要靠告诉你的这些东西让你做出些行动,按照你的性子,做出的行动,必会是入宫。届时,他是最大的获利者,所以,你不能冲动,现如今也不要全信。等之后找个机会,自然能查到所有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