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满含怨气的话语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连聂人犀自己都愣住了。
霎时,整个听闲楼中鸦雀无声,凉爽秋风卷了丹桂香吹送进了大厅,隐约中还夹杂着对面街上小贩烙的红糖芝麻饼的味道。垂下眸子的聂人犀不由得深吸两大口,而后似是鼓足勇气般,抬眼望向距离自己只有不到三米距离的青袍公子。
依照池临静那样深厚的内力,现下只要出一掌,他聂人犀怕是得魂归西天拜佛祖了吧?
正当聂人犀思考自己今天会不会命丧当场之际,青袍公子转眸与他对上了视线。
毫不意外的,青袍眼中依旧没有丝毫波动,仿佛聂人犀的话语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他那似含情非含情的眼尾甚至仍留有讥诮的笑意。但就是这样,聂人犀反而觉得更可怕了……
“额,那个,阿夜,我,不是故意提这件事的。”聂家少主手忙脚乱,伸手指向池临静又指自己,“主要是,你也知道我口不择言这毛病。就是吧,我真不是故意搬出那镇茹慈的。”
池临静眼里漫上笑意,微微偏头,“嗯?”似是想让聂人犀继续说下去。
见青袍尚且如此平和,聂人犀心中燃起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孤勇。他寻思反正说都说了,那不如便再说的彻底些。左右池临静也不会真的一巴掌拍死他,毕竟聂家扎根大梁百年基业往后可都靠他这少主维系!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狗仗人势是吧?他堂堂聂家少主虽不是狗,但是仗一仗自己家族的势,总也是不为过的吧?
得嘞,突发的念头缓缓定格,聂人犀一反常态,收起那可怜巴巴求原谅的神情,直道:“哼,算了!本少爷也不瞒了,我就是故意的!你说你,身为南夏摄政王,一边跟王庭中最能打的将领家的嫡女有婚约,一边又跟大梁国殷相的孤女不清不楚举止亲密,你到底喜欢哪一个啊?你不会想玩那一套好马配双鞍、左拥右抱你都要的戏码吧?我虽从没见过那镇茹慈,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但我可了解殷罗!”
长相俊雅的聂少主强迫自己变得恶狠狠,又说:“你要是让她知道了你跟镇茹慈有婚约,你浑身恐怕得被她扎出成千上万个窟窿!到时候别怪兄弟没提醒你,有的选择啊,它得早点做,晚一步就有可能面临被裁缝扎死的风险!你想想那针那么细,她一针一针扎你,得扎多少针你才能死啊,过程一定特别漫长痛苦……”
“谁跟你说我跟镇家嫡女有婚约的?”池临静淡定极了。
“这样大的事,还用谁说吗?当时你跑去春城的时候,你父皇景懿帝不是下了圣旨吗?传皇位给你、并赐婚南夏第一将领嫡女做你未来皇后,摆明了是在帮你拉拢朝中旧势力嘛!此圣旨一出,听闲楼便收到消息了。那信鸽还是我发现的呢,哪里用得着别人再来告诉我?”
“哦。”池临静不以为然地点点头,“你也说了,这赐婚圣旨是我父皇下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聂人犀瞪大双眼,没想到池临静会直接不认账,“那不是景懿帝陛下为你下的旨吗?怎么就跟你没关系了?”
“那也不是我让他下的啊。”池临静微耸肩,“再说了,他那圣旨赐的是让镇家嫡女做南夏皇后,我又没坐在那九爪龙椅上,怎么论,娶她的不该是我。还记得我少时顽劣,因与我父皇赌气,曾把他的帝王玉玺藏了起来,三天三夜他都没找到,奏折在桌上都堆积成了山。后来他得知此事震怒,扬言道如果传位给我,那他还不如当个太监。”
青袍公子眼底漫上笑意,目光放远,思索着道:“可最后呢?不管我怎么不愿意接手南夏,他不还是一意孤行,想传位给我?他活到薨逝也没当成太监。而我没做帝王,也好好过到了如今。所以啊,几年前的旨意,算不得数。至少我从未想过要娶镇家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