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土路从干燥到半干燥,从黄土飞扬到黑泥点点,最后过渡到噗叽噗叽的稀泥,脚底的触感带有海水的湿滑和海沙的粗粝。
淮中等人如愿冲进了海鲜区,他们兴奋地快步走着,挤入围观在一个个咸水大盆边的一堆堆人群,去伸脖子看里面海货的种类。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脸上出现了困惑,并逐渐加剧。
前几个海鲜大盆看得还慢一些,认真一些。后面的那十几个,则是快马加鞭,近乎小跑似地挤开人群,伸脖子看一眼就走,赶忙去看下一个。
丫蛋不解,她把不知为何哭得肆意的博博抱起 ,甩着小碎步,紧紧跟着前方那二人跑着。她看向那些咸水大盆的目光好奇又恐惧,眉头紧锁。
淮中和马天引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直至变成了拖拉着双脚,撩起一泡泡乌黑稀泥,使其摔碎在前方的稀泥里。
围观的人群也开始变少,到了这段区域,老板们一个个都闲下来了,一个吆喝的都没有,就干站着等人问价。
淮中二人最后停在了一个咸水盆前,默然地看着在里面游弋的小鱼,看它们时不时激起的水花。
丫蛋跟了上来,她把仍在啜泣的博博放到地上,弯腰喘着粗气儿。
“这鱼,为什么长着两个脑袋。”
片刻后,淮中目光直直地赏着鱼,出言问向身旁的马天引。
“这很正常,该想到的。”马天引既无表情,也无语气,“这是异能时代,谁规定鱼不能进化了?”
“两个头怎么了,长两个头进食效率翻倍,战斗力也翻倍。”
“没进化的肯定早被吃干净了。”
淮中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它为什么长一嘴牙?不光嘴里长,身上还特么长,这是拿牙齿当鱼鳞啊?”
“进化手段罢了,合理。”马天引言简意赅。
“那这鱼为什么是绿色的?还特么有粘液?”
“进化,合理。”
“这特么还能叫鱼吗?”
“别这么说,这一盆已经是最像鱼的了。”
“不敢苟同,我认为刚才那盆带鱼比它优秀。”
“别特么提那长毛的带鱼,我头发都没它毛长,还特么是卷毛,老子看了就反胃。”
“也许我们应该去看看贝类。”
“是的,实在不行,海带也可以,紫菜也尚可。”
淮中掏出烟盒,分给马天引一根,又顺手给了扔在嚷嚷着“波士顿龙虾”的博博一脑拍。
他吐出一口烟雾,试图看向海鲜区的尽头。这才注意到,往外走的人同样很多,提着鱼的人很少,大多数人面带晦气。
“老板,你们这鱼卖得出去啊?长得这么吓人。”淮中扔给老板一根烟。
老板点上,苦笑一声:“嗨,看的人多,买的人少,不过倒是也能对付生活,这世道,饿不死就行。”
“怎么说?粮食可不便宜,这行业这么稳当?这年头天灾人祸的,种地可都不保本。”淮中叼烟蹲下,时不时拿打火机拨楞两下盆里的鱼,引得盆子被撞得砰砰响。
“嗨,这年月,靠海过活是最饿不死人的,鱼不值钱。”鱼贩子指着自己摊里的鱼,“就这些鱼,到了海边随便拉走,不要钱,但是得自己准备工具运输。”
“但就一条,下一趟再来拉就得给人回报,最好用粮食和钱,别的也行,哪怕是锅碗瓢盆。要是没卖出去,给人晒成鱼干再还给人家也可以,人家还让拉鱼走。”
“要是啥也不给人家,人家也不差你这一车鱼,反正再拉第二趟是没戏了。”
“这是怎么个门道儿?”淮中把剩下的半盒烟扔给了鱼贩子,“这里离海也不近啊,老哥你跑这么远?”
小贩收起烟,嘿嘿一笑:“没招啊,离海近的地界,没人乐意吃鱼,白给人家都不要,可不是就得跑远了才有人买吗。”
“我一年跑三趟海边,我们这些人组团,到一个地儿就是一个大集,每个村去一次,别看这鱼长得吓人,倒是也有不少人图新鲜。”
“这鱼怎么卖?”
“一布鲁一斤。”
“倒是不便宜。”
“嗨,图新鲜的玩意嘛,便宜了就没人图新鲜了。”小贩笑得有些得意,也有些失意,看来他并不喜欢贩鱼。
“海里啥情况?”
“嗨,可别提海里。”小贩赶忙摆了摆手,一副忌讳的模样,“就这么说吧,这世上最苦的,就是住在海边的人,朝不保夕都是说轻了!”
“那怎么不搬走啊?非住海边儿?”
“唉……走不了啊,海边得要防线,怕海里的东西上来。除了我们这些贩鱼的,海边只让进,不让出,出生在那儿,就得一辈子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