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太阳系数十光年外的一团陨石带，由于远离恒星系统的照耀而漆黑一片，死寂和荒芜充斥着这里，就像宇宙中的绝大多数空白无人地带一样，黑暗，冰冷，寂静。

忽然，陨石带里亮起了星星点点如萤虫般的光芒，打破了亘古的黑暗与寂静。那是战舰引擎喷口迸发出的离子火焰，数以百计的战舰昂起舰艏冲出陨石遮蔽，前方现实空间就像幕布一样被拉扯着撕开，战舰如箭一般接连射进那片沸腾着的恶意深渊之中。

肃正号战列舰，舰长室。

薇拉·诺拉坐在办公桌前。

“战斗月亮还派遣了外交使节？”

傅青海抬起头看向女审判官。

“是的，三个兽人搭乘一艘小型商船降落泰拉，还有一个被俘虏的帝国商人，万戈里奇把他们带到了议会大厅，兽人大使要求高领主议会无条件投降，整个会议现场……”

薇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可以说是丑态百出。”

“他们同意了吗？”

傅青海首先关注的是这个问题。

“没有，投降提议遭到坚决驳斥。”

薇拉摇头说道。

“兽人开始登陆或者轰炸了吗？”

傅青海紧接着又问道。

“暂时也还没有，不过……”

薇拉说到这里微微蹙眉。

“不过什么？”

“距离兽人使节造访泰拉已经过去三天的时间了，确实有部分议员在私底下讨论向兽人投降的可能性，审判庭正在密切关注。”

薇拉略带担忧地道。

“喔？”

傅青海闻言挑了挑眉毛。

“兽人大使的到来不仅仅羞辱了帝国议会，它们也展示了一种新的可能，带来一些新的思考，那就是……兽人不是动物或者畜生，欧克兽人也是一种文明社会，只不过是和我们不太一样的文明，一个文明向另一个文明投降或许并不可耻……生死存亡的重压下，人们往往容易产生一些很离谱的想法。”

薇拉说出她的个人推测。

“并不离谱。”

傅青海勾起嘴角摇头道：

“底层上街，上层跳船。自古以来，就是那些掌握大量生产资料的既得利益集团最能轻易干脆地改换门庭。只是因为现在兽人提出的是无条件投降，所以他们坚决反对，这种方式投降不能保住他们现有的财富和地位。但凡这些绿皮的外交智慧进化得更加先进一点，提出可以保留帝国元老院和高领主议会制度继续存在的有条件投降，你信不信，认真考虑投降的人会比现在更多得多？”

薇拉闻言微微一怔。

“换句话说，你的意思就是，泰拉至今还没陷落，仅仅只是因为兽人不够聪明？”

女审判官皱眉反问。

“没错，事实如此。兽人现在终于有外交了，可喜可贺，但是显然他们还没参透更精妙的外交艺术，否则这场战争还会更加难打一点。终归还是一群肌肉脑袋罢了。”

傅青海面色淡然哂笑道。

钛帝国都知道要发展钛协军，兽人却不知道培养人奸，两者政治水平高下立判，总结：绿皮智慧出现重大突破，但是不多。

薇拉面露若有所思之色。

便宜女儿还是太年轻了。

傅青海心里暗忖道。

什么文明不文明的根本不是重点。

因为文明的定义标准本来就很低。

抛开军事不谈，要论科技、文化、制度等等方面，宋朝不是比蒙古更先进的文明？明朝不是比满清更先进的文明？满清几乎是靠着投降的明朝贵族打下了大半个中国。只要满清这个文明还没有野蛮到如同动物一样茹毛饮血，投降起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欧克兽人确实会把人类作为食物储备选项之一，人类对于它们来说属于能吃但是不算特别好吃，吃人这点确实很不文明，但是相比酷爱人牲祭祀的商朝和玛雅，欧克兽人食用其他智慧种族反而基于更实用主义的需求——忙着打仗所以没时间搞蘑菇大餐。

“放心，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傅青海看着薇拉宽慰道：

“你也听到那个灵族女人说了，他们已经平熄了亚空间的躁动，帝国之拳舰队正在加速赶来，没时间给这些虫豸考虑投降不投降了，一旦帝国之拳抵达我就发起进攻。”

那个灵族女人……

薇拉心里暗暗翻个白眼。

嘴上说得这么生分，我看你和那个灵族女人眉来眼去倒是熟络得很，也幸亏我是个轮回者，要是被审判庭的其他审判官看到了，少说也得给你判个私通异形的重罪。

“对了，你刚才说高领主们面对兽人大使丑态百出，你在会议现场里亲眼看到了？”

傅青海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

“没有，我没资格列席会议。”

薇拉摇了摇头说道：

“但是我买通了一个低级议员，他是记述者出身，一颗眼球经过赛博义体替换，可以拍摄录像，通过他的视角我观看了三个兽人使节抵达议会大厅后的全部谈判过程。”

“所以这份录像现在在你手里？”

傅青海灵机一动试探道。

“怎么，你想利用这份录像干嘛？”

薇拉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动摇帝国议会和高领主们的权威？可是这样对于维持局势稳定没有任何帮助，野兽威胁当前，现在并不是推翻他们的时候。”

“有可能会有用……我不确定。”

傅青海思忖片刻后说道：

“你先把录像交给我。”

薇拉·诺拉倒也干脆，没有拖泥带水或者趁机提出条件讨价还价，直接就从衣服里面掏出一枚数据存储模块递给了傅青海。

“你也总算是有点作用了。”

傅青海接过数据存储模块欣慰道。

“什么意思？我没有用？”

薇拉闻言顿时气得眉头倒竖：

“泰拉这些情报不都是我告诉你的？单凭你自己你不也……不也得要花费一些时间才能完全弄清楚吗？况且我的个人实力也不算弱好吧，我可是伊普西隆级的灵能者！”

伊普西隆级灵能者？

傅青海懒得继续打击薇拉。

灵能天赋是伊普西隆级的灵能者在我的战团甚至没有资格入选一期智库部队。

“你赶紧回去吧。”

傅青海摆摆手催促薇拉离开：

“泰拉有什么情况及时知会我。”

说完就用传送门枪打开一道光圈。

薇拉气咻咻地转身跨进光圈走了。

……

跨过那道蓝色光圈之后，薇拉从肃正号的舰长室瞬间回到最初那片巢都废弃区域。女审判官一把抄起旁边石阶上的破烂袍子，“哗啦”展开熟练地裹在了自己身上，并拉紧了兜帽系带，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这里。

身后蓝色光圈缩小消失。

露出光滑而平整的墙壁。

薇拉混进人群之中七拐八拐绕着阶梯向上，来到一座巢都法警把守着的直升电梯面前，在出示了审判官的玫瑰结后获准进入，电梯轿厢一路升到巢城顶端的停机平台上，一架天鹰级穿梭机静静停在平台中央。

薇拉坐进穿梭机的驾驶舱里，解开兜帽袍子系带扔在一边，熟练地启动了这架战锤40K版的豪华空中轿车。红色穿梭机从停机坪上升起，调转方向呼啸着冲向南方。

呼啸的狂风和稀疏的云雾从驾驶玻璃舱盖旁边快速划过，薇拉却无心欣赏身边的风景，一路上她都在思考青山所说的话。尽管表面不愿承认，但她心里意识到了，那个男人身处那个位置，一个阿斯塔特战团的战团长，所看到的东西确实和自己不一样。

“我天真吗？”

薇拉低声自言自语。

虽然青山没有明说。

但她知道那个家伙就是这个意思。

她的心里清楚战锤40K宇宙的残酷和恐怖，但她依然决定要扎根在这个宇宙长期发展，原因也很简单，别的轮回世界里面没有锡德·诺拉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审判庭大导师来为自己铺路。可有时候，她没办法完全站在那种轮回者的旁观者的视角看待。

天鹰级穿梭机开始减速下降。

风雪划过结了冰的驾驶舱盖。

薇拉抵达了位于南极洲冰盖下的审判庭总部，穿梭机稳稳地降落在停机坪，薇拉裹着围巾跳下机舱，刚刚走到地下要塞入口，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里没有任何血迹或者交火后的痕迹，但就是不对劲。

她从卫兵的表情里看出一些端倪。

但是谨慎的她没有贸然开口询问，沉默着一路走向自己在审判庭总部的小型办公室，关上房门后才开始询问自己的侍僧：

“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耶格？”

侍僧耶格是个秃顶中年男人。

“审判庭总部发生了政变，薇拉大人。”

他面带紧张地鞠躬道：

“审判庭大导师维瑞图斯联合其他大审判官一起罢免了维南德，听说本来是要将她处死，但是刺客庭大导师出面保下了她。”

薇拉听完眉头一凝。

“那现在的审判庭代表是？”

薇拉问出了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维瑞图斯大人亲自担任。”

侍僧耶格回答说道。

高领主议会换了一个人。

薇拉觉得这个情报有必要向青山汇报，虽然她不知道青山的谋划到底是什么。

于是她转身又走出了办公室，快步行走在地下要塞阴暗狭窄的钢铁通道里面。

“维瑞图斯大人，立正，敬礼！”

突如其来的喝声在前方响起。

薇拉刚刚转过一个拐角，迎面就碰上了一个身穿伊格纳图斯型动力盔甲的苍老男人领着一队全副武装的风暴忠嗣兵走来。

“维……维瑞图斯大人。”

薇拉反应过来连忙低头行礼。

苍老男人转头瞥了薇拉一眼，他不认识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审判官，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就转回头继续向前走去。

薇拉抬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维瑞图斯面容极其苍老，但是穿上动力盔甲披上红色披风以后身形却很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