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奴才惯会拜高踩低,尤其是我这种惹怒皇上永失恩宠的,就连吃饭喝茶都得看人脸色。
此刻我还是贵人。记忆中,直到我离宫之前,陵容都还只是常在。
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不敢想,也不愿想。
永寿宫里的合欢花一棵一棵被皇上下令砍去,花房的奴才做事温吞,砍了许久还没有砍完。一天一天,宛若折磨,像是在把我对允礼的爱也一点一点拉扯出来。
我坐在榻上抄写诗词,现在除了这个,我也干不了别的了。
花盆底的脚步声突然传来,小允子没有通报,看来是被免了,对方是个高位,他不敢得罪。
我这地界,连浣碧都不踏足了,还能有谁呢?
我转过身去蹲下,还没抬头就发现和心中猜测分毫不差:是陵容。
她大概是来看我笑话的,我如今落魄至此,她大约心中十分痛快吧?
“宣妃娘娘吉祥。娘娘怎么有兴致来嫔妾这儿?”
她穿着光泽艳丽,绣着大雁齐飞的深紫色宫装,与我这一袭素衣对比鲜明。
她满头宝石珠翠,我却只有两支银簪玉钗点缀,几乎落到了刚进宫时的模样。
我以为她要向皇贵妃似的开口傲慢奚落,没想到她刚一开口,气息就哽咽了。
她克制地顿了一下,问道:“姐姐,你仍觉得是我害你至此吗?”
我沉默了。
我不想看见她这样高高在上地可怜我、质问我,只是坐回到榻前,继续抄我的诗词。
是谁害我都不重要了。
我已经一无所有。她不过是想说是我自己将自己陷于囹圄。
诛心而已。好没意思。
陵容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坐在对面的榻上,淡淡叹息一声,“果郡王死了”。
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从心里被掏走了一块,心上有个大洞,鲜血淋漓、一片模糊。
我喘不上气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手中的笔也抓不住了。
“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
如果当时不是我执意要回宫,允礼不会死的。接我回宫行册封礼的前夜,我们再次回到定情的河边。
为了回宫,我骗他腹中的孩子是皇上的,我告诉他我是个无情无义的女子。
他说他不介意孩子是皇上的,只要我肯,他带着我远走高飞,能逃多远是多远,短暂的相守也好过永世的别离。
可我却对他说,这世间容不下一个嬛儿,也容不下一个允礼,是我负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