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琴默恍惚地低下头去,试探着问道:“是宣妃说的吗?”

毓贵妃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看着曹琴默,眼中流转的光波突然变得温柔起来。

那他们所说的仇人?

“你们要谋朝篡位?”

曹琴默忍不住压低声音凑到毓贵妃身旁,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她连声音都在抖。

论野心,她终究是不及安陵容的。每一次,安陵容都走在她前面,想杀的人也都是她未曾想过的人。

毓贵妃听了曹琴默的话却笑了,躺在竹椅上望着天叹了一口气。

“当然不是。旧皇帝死了,新皇帝即位。这和后宫有什么区别?妃嫔年老色衰,就会有新人接上,一切都没有改变。”

曹琴默这下更加听不懂了,毓贵妃究竟在和她打什么哑谜?

“错的是一国命运落在某一个人手里这件事。错的是一家人命运落在某一个老爷手里这件事。错的是明明每个人都有命,但每个人的命都不由自己说了算。”

毓贵妃的话让曹琴默愕然,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这,太大逆不道了!

曹琴默不敢听下去了,她颤颤巍巍地想要逃跑,却被毓贵妃拉住衣袖。

她对曹琴默追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必为曹家负责,你不必为幼弟铺路,你不必为女儿挣前程。”

“不可以!”

曹琴默绝望地咆哮道,心里却好像大厦倾塌,碎石纷落。

她是曹家人,她当然要肩负复兴家族的使命。她是嫡系长女,她当然要扶持弟弟,她的一切都是为了弟弟。她是公主的母亲,她当然要竭尽所能为女儿谋一条平坦之路。

“就因为他们给你冠以曹姓,所以你一辈子都是这一家的奴隶?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嫁出去的女儿,你这一生都和曹家再无瓜葛了?你帮弟弟再多,他们不会分你一亩田地,不会给你一个铜钿。”

曹琴默混乱了,她脑子里一团乱麻。

好像毓贵妃在帮她把身后拖着的那重重的磨盘拆下,可她自己却抱着那磨盘不肯撒手。

拖着沉重的包袱行走,原来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连她自己都已经习惯做一头驴子了。

就算乍然让她卸下负重,撤去笞打她的鞭子,她也不敢离开已经打转了二十年的磨台。

曹琴默突然站不稳,踉跄地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心跳“怦怦”的。

可毓贵妃并没有停下她的话语,仍旧一刀一刀像是刺进她心里一般,“还有温宜公主。你以为,你位高她就不必和亲了吗?此时此刻,皇上正为准噶尔战乱而烦忧,如果顷刻就要选一个嫡亲公主下嫁去准噶尔,你觉得会是谁?”

曹琴默绝望地盯着毓贵妃,眼眶中盈满泪水,她茫然无措,好像她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