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媛想到这里,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那和萱嫔举杯共饮的软榻。
她,就是这样的。
想要、服从、驯顺。
乌雅婵媛忽然感恩命运,自个儿好像直接坐在了终点上,此刻已经得到了萱嫔一生一世无法企及的东西。
她不必争取,就能读到万卷典籍;她不必服从,仅在其位就能震慑他人;她不必驯顺,皇上的宠爱和赏赐并不会因为她的冷淡而减少。
普天之下,无人能够像她这样。
可是,这对于萱嫔来说,仿佛有些不公。
婵媛又回想起那日逃出府门看到的街道:满目的男子,满目的不公。
权贵坐在马车上,骑在骆驼上;平民拉着牛车,赶着骡子;书生穿着破了洞的鞋子匆匆赶路,哇哇哭泣的孩子被装在木盆里像物件一样贱卖......
天下雨了。
婵媛恍惚地看向门外。
想象里的书生那破旧的鞋子踏进了水坑;水牛不听话地在原地不动,拉车的汉子哭嚎着向前;吆喝着卖孩子的男人更加声嘶力竭;只有达官贵人在车里气定神闲地吃了一口雪花酥,感慨这雨落得甚好,城外的庄稼今秋收成大抵不会差。
“小姐,你怎么哭了?”
端着冰糖雪梨汤进来的银枝看到婵媛站在书桌前流泪,不禁着急地拥过来,婵媛却感到深深的无力,腿软似的跌坐在椅子上。
人停下来,就会思考。
人一思考,就会煎熬。
她看到了无数堵挡在前头的高墙,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上面的人骗得下面的人团团转,下面的人以为只要好好读书中举入仕,就有光明的未来。
萱嫔在太后眼中尚且是蝼蚁,又更何况那宫外的芸芸众生。
“我想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银枝不知道自家小姐又在说什么胡话,一边为她擦眼泪,一边哄她道:“那就拣容易的先做,麻绳也挑细处断,咱们就先把能做的做了呗。”
婵媛像个小女孩一样一边摇头一边撒娇,“太难了。哪儿都不容易,是铜墙铁壁,根本无处下手。”
银枝则笑话似的扶着婵媛坐好,“铜墙铁壁太坚固,那就多喊些人呗,墙倒是众人推的嘛。”
婵媛一愣,看着银枝“噗嗤”一笑,没想到她这么通透,像是为她指明了方向。
她望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忽然觉得高兴。
对啊,让这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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