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先生这一拐杖下去,似乎已经耗尽了浑身的力气。
元妤仪见状立即上前劝道:“先生,吴贡生言之有理,春闱三年一次,他还年轻,再等等也未尝不可,您何必这样动气?”
严先生摇头,语调还是那样的尖利沙哑,可元妤仪却仿佛听到了发自内心的失望。
“所有人都可以等,都有沉淀的时间,都可以说十年不晚,他不可以。”
说完这句话,严先生整个人像是被抽去精气神,一瞬间老了十余岁,勉强拄着拐稳住身形,转身离开。
他喃喃道:“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声音极小极低,瞬间消散。
屋里只剩下元妤仪和跪着的吴佑承两人。
元妤仪试着扶他起来,吴佑承却固执地跪在原地,一丝一毫也不肯挪动。
“严先生为何要这样说?”元妤仪干脆半蹲下身子,直视着吴佑承眼底的破碎情绪。
少年唇线绷直,没有答话。
“你们师生是在打哑迷吗?一个个说话都只说一半,但没关系,若你说了,我或许会斟酌理由考虑驳回严先生的请求;”
“如果你不说,我定要答应先生这个不情之请,毕竟严先生于本宫和驸马有救命之恩,不可不报。”元妤仪的嗓音从容。
沉默片刻,吴佑承开口。
“先生气的是我本有春闱一举夺魁的希望,却亲手放弃这条道路,为父平冤还要再等三年。”
元妤仪一愣,无论是谢洵当初交给她的名册还是祁庭后来调查到的信息,都没有注明吴佑承的父亲蒙冤而死啊。
“你父亲……”
少年瘦削的脸上扯了抹笑,垂眸解释,“家父正是十五年前于午门自刎的新科状元,孔岐。”
冥冥之中,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
柳暗花明,元妤仪后知后觉地明白,严先生方才为何那样气愤吴佑承的行为。
“你私自返乡,只为看到老师安好,心是好的,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严先生会有多自责?”
吴佑承沉默良久,忽而郑重回答:“殿下,我不后悔,哪怕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回来。”
元妤仪想到方才二人争吵时少年情急说出的话,嘴唇翕动,终究是三缄其口。
生父早逝,实际上在吴佑承的人生当中更多担任着父亲这个角色的,就是他的恩师,严先生。
教他学识,教他明理,甚至为他考虑后路,真正的亦师亦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