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妤仪脑海中紧绷的弦似乎被人抚平。
她突然抬起头目光如炬,与近在咫尺的青年对视,眸子里满是执拗。
“但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谢洵轻声道:“我也不是。”
元妤仪闻言脸上的神情忽而变得复杂,是不是觉得眼前人不过出言安慰她,她反而生了一股莫名的怒气。
她不想要谢洵的可怜。
他连那些在尸山血海里滚过的过往都不知道,凭什么好心地可怜她?
元妤仪的话音突然变得凝重,“我没有骗你,你也不必可怜我。”
“你见过我审讯江长丘等人的模样,心里想来也是不屑一顾的吧?江长丘的亲叔父是权倾朝野的丞相,在一个未满二十的公主面前,他就算只是做个面子功夫又能如何,但他真遇到我问话时,却不敢狡辩指责,你可知道为什么?”
谢洵没有打断她,可看见她眼中逐渐染上一层模糊水雾时,却暗里攥紧了手掌。
“因为那场宫变——”少女的嗓音沉重,甚至有一点刻意压低的凄厉。
元妤仪眸光闪烁,继续道:“因为那场宫变死了四千七百八十二个人。从琼正门到乾德宫,遍地流淌着鲜红的血和断了的胳膊腿;有人被刺了一剑,却还留着一口气,哀嚎声此起彼伏撕心裂肺;也有被砍下来的头一路滚到丹墀下,眼眶充血,死死地盯着我……”
“最后胜败已定,负责策反安排此次宫变的周指挥使跪地求饶,恳求我饶他属下的命。”
元妤仪说到这儿,原本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望向听得出神的谢洵,笑意有些苍凉。
“你猜我答没答应?”
谢洵看着那双眼睛,也看见她噙在嘴角的笑,忽然想到她此时的手脚肯定也是冰冷彻骨的。
他答得直白,亦毫不留情,“你应该不答应,若是应了便等同于放虎归山。”
他不去猜公主彼时的做法,他只是站在一个夫君,且只想自己妻子好的角度来回答。
善与恶,好与坏,皆是他人叩棺定论的虚名,谢洵不希望他捧在心尖上的人这样懊恼、自责、歉疚,沉湎于噩梦般的过往。
而元妤仪也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
她脸上的焦灼与灰败被冲淡许多,紧蹙的眉尖忽而舒展开,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