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公送徐简出来,一路走出院子,见辇子还等在外头,他便放下心来。
正说着,小于公公禀说辅国公从御前回来了。
您一直很关心臣的腿伤,臣知道您惜才,也知道此伤因殿下而来,若能治好,殿下能轻松许多。
徐简答道:“前阵子辛苦,但恢复些了之后,近来感觉比去年此时好上不少,照大夫的说法,需要继续调养下去,明年冬天大抵就不会这么畏寒了。”
到最后,也该说命里注定。
按理,您直接让殿下去就是了,可您却打算挪到来年开印,您等的不是殿下,而是臣。
“曹公公,”徐简笑了下,故意道,“公公也觉得,我御前说话太直了?”
两人到了御前。
他明白徐简的意思,也知道徐简的话有道理,可让他相信邵儿这一个月能好好在六部观政……
圣上不信任太子殿下?
谁信?前朝后宫,谁信?!
再观圣上神色,曹公公明白了,真不是他不扛事,实在是辅国公这说的连圣上都震惊了。
就像裕门关,捆回来一次,战场上救了一次,殿下总算全须全尾;陈米胡同不算跟着,辅国公也不知道殿下大晚上在折腾什么,最后么,被顺天府和守备衙门“一网打尽”,满京城都知道了。
话音一落,曹公公倏地抬起头来。
他是被徐简说中了。
林云嫣应下,带徐简往偏殿去。
圣上最关心的,始终还是徐简的腿伤。
六部观政这一步,是必须要走通的。
可辅国公这话说的就……
皇太后见她红脸,不由笑道:“你有主意就好,也和徐简商量着,马嬷嬷知道方子,不损身子的。”
太子殿下突然想闹腾什么事的时候,辅国公跟没跟着,都会闹腾。
皇太后让徐简进来,问了两句,便道:“哀家乏了,闭目养会儿。大冷的天,你们两人也别去外头转了,去云嫣住的偏殿休息会儿。”
愕然良久,圣上才反问道:“朕不信邵儿?”
不应当什么?
不应当与圣上说那些话,还是不应当信任太子殿下?
徐简侧着身子,一瞬不瞬看着她。
李邵这才不与徐简多言,大步往里头去。
徐简看圣上神态,就知道自己的方向没有错,又道:“圣上,臣原也说过,殿下内心敏锐,他明白您对他的爱护与重视,但他也会注意到,您不放心他独自观政,或者说,只有臣盯着他,您才能放心些。
起码,明面上,各种挑剔的、没事找事的折子少了很多。
圣上抬头道:“不用跪,宁安不在,你一个人跪来做什么?朕不缺你一个磕头的,你跪那么一下,宁安心疼起来,皇太后还要怪朕迂腐不知变通。”
若是奔逃路上还带着个小孩儿,那日子就实在太艰难了。
“我其实没受什么罪,挖着挖着人就懵了,再一回神就已经坐在这儿了,”林云嫣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着徐简,“当时是挺惊讶的,很多事情像是清楚、又没那么清楚。
再者,李邵刚解了禁足,正是老实时候,他自己不惹事,别人也轻易不好挑他的错。
徐简听出曹公公的提点,笑道:“不敢怠慢郡主,自会好好呵护。”
徐简说到这个份上,圣上叹了声:“邵儿难道不出状况?”
“圣上在等着了,”曹公公引他进去,声音压得低低的,“圣上指婚,就图一个美满合顺。”
只能说,盼着殿下真的吃一堑、长一智了。
林云嫣在罗汉床上坐下,手里把玩着茶盏,看了看窗棂,又看了眼殿内摆设,轻声道:“去年夏天,我就是在这里醒来的……”
明明,他应该是最信任邵儿的人,邵儿也必须能担得住他的信任。
等徐简问候,李邵道:“你怎么……是了,你昨儿成亲,来谢恩的?怎么不见宁安?”
即便这些时日里,他安排邵儿事情时并未那般剖析过,但正是没有剖析,一切按意图行事,才更能彰显他实际内心的想法。
林云嫣应了声。
圣上脸色更糟了些。
“前一刻还在火里,我看到轮椅倒了,你被砸倒在地,我想把你拖出来却做不到,那时候我就想,虽然要死了,也得让你死得轻松些,别被那么多碎瓦压着……”
殿下坐上小御座后,这些时日陪您听政,跟随三孤学习,他有他的进步,他现在定不会还像先前那样了。
圣上这才道:“你在朕这儿,当说的、不当说的,也没少说。”
您怕没有臣跟着,殿下又出状况。”
他跟着圣上那么多年,什么事情都看多了,诚然也会有被惊得喘不过来气的时候,但他自认为还是很稳得住的。
其实啊,辅国公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林云嫣有阵子没在宫里住了,这里却依旧打扫得很是干净,与她常住时一般。
曹公公没有摆蒲团,徐简本要行大礼,也被他拦了。
偏殿里也烧着地火龙,很是暖和。
徐简抬头,道:“臣是在想,圣上您对太子殿下,是不是缺了点信任?”
“郡主在皇太后那儿,只臣来的御书房,”徐简道,“臣刚从御前出来,正要去接郡主出宫。”
臣想,您能解了殿下的禁足,也不单单是为了平息矛盾,殿下定然有打动您的地方。
御前此刻虽没有外人,但他也往外间走了几步,招呼了个心腹把守好,再又转回来。
您该对殿下有信心。”
没有孩子比有孩子强。
可这始终是圣上的手段、而非目的。
“大夫怎么说?”他问,“昨日亲迎,来回骑马,你自己觉得如何?”
“娘娘,”林云嫣似是不好意思,微红着脸道,“我让马嬷嬷给我弄点方子?我自己也觉得、太着急了些……”
他的确对邵儿不够放心,所以才会不自觉地等徐简。
“你坐?”他问。
“臣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徐简看了眼圣上,又垂下眼来。
徐简了解圣上性子,知道他不会在这些礼数上挑剔,便依言拱手谢恩,又在边上坐下。
就实在太离谱了吧?
压在徐简身上的不止是碎瓦,还有漫长的“时光”。
徐简的目光沉了下来,把林云嫣手中的茶盏拿开、放在一旁,而后扣着她的手腕,把人按在怀里、轻轻抚了抚她的背。
“阿嫣,”他道,“你没受罪,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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