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殿下言之凿凿说宫里盯着他们这里呢,也不知道曹公公派来的人手厉不厉害,若能发现王节、把人擒获,那他就不用掺和进杀李浚的麻烦里了。
至于主子那儿,哎呦,左右都是交不了差,他孙公公太难了!
再说,李浚一死,别说永济宫麻烦,主子难道就不麻烦了吗?
主子都“狼狈”、“呕心沥血”了,还主动杀李浚,改明儿主子如何全身而退?
孙公公想不出来。
主子一旦溃败,那自己这点儿忠心与奉献还有什么用?
不如直接躺倒算了!
时间在孙公公的纠结中度过,等望风的人手来回说大殿吹灯了,他才一个激灵。
都四更了。
又等了一刻钟,王节才让孙公公带路,摸黑过去。
大殿在黑暗中露出一点形状,像是一只巨兽、让孙公公喘不过气来。
窗户半开着透气,李浚歇在榻子上,呼吸绵长。
王节撇了撇嘴,眼中讥讽一闪而过。
如此看来,连迷香都不用点,真是省力气了。
王节轻手轻脚从窗户里翻进去,取出帕子、倒上了蒙汗药,直接捂向了李浚。
没想到,李浚压根没有睡着,扭身避开后一脚踹向王节。
王节躲开后迎面在上,仗着武力制住了李浚。
李浚气得破口骂道:“杀我?李渡活腻了?”
他算了一晚上、猜了一晚上,各种方面都考量到了,愣是没想到李渡真会动这种“破招”。
李渡不想要皇位了?
杀他,这对李渡来说根本就是下下选!
压根不想也不能逼宫的李渡,杀他没有任何意义!
李渡这么做,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手上捏着他李浚不知道的底牌,要么是被逼到了不得不硬走死局的局面。
李浚挣扎得厉害,王节勉强压制住他。
守夜的小内侍冲进来,被王节一横眼瞪得愣在原地。
“孙公公!”王节咬牙切齿喊人,“还看戏呢?”
孙公公这才回过神来,踉踉跄跄从外头跑进来,示意小内侍别多管闲事。
事已至此,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咬咬牙,孙公公捡起来满是蒙汗药的帕子,嘴上嘀咕了句“对不住”就死死往李浚的脸上闷去。
李浚的身体渐渐软了下去。
孙公公哆哆嗦嗦问王节:“差不多了吧?”
王节手上却压根不敢松劲,怕李浚憋气使诈:“再闷一会儿。”
“你力气别太大,”孙公公急着道,“若是身上留下一堆淤痕,一眼就被人看出来了。”
那跟捅刀子有什么区别?
还用个什么药!
王节抱怨了几句,确定李浚昏过去了就放松下来,把人放回了榻子上。
而后,孙公公就见他又取出另一个药瓶来,打开盖子,掰开李浚的嘴往里头倒。
“我听说这药下去一点不痛苦,”王节道,“半个时辰起效,睡梦中就走了。”
孙公公凑过去看:“粉末还留在嘴巴里,不会被查出来?”
“放心,查不出来的。”王节道。
孙公公根本不放心,怕李浚死得不干净,明日查出来端倪,又怕李浚没死透,等下睁开眼睛就给他两拳头。
好在王节没有急着走,一直坐到李浚咽气。
“死了,”王节按过李浚颈部脉搏,确认无误后,“等天亮了你再报上去,要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孙公公点头:“殿下夜里到三更多才睡下,早上没起来、伺候的人也没敢叫醒他,可直等到快中午了还没醒就赶紧来看看,这一看才发现,殿下已经凉了……”
王节嗤的笑了声:“编得还挺像模像样。行了,趁着天还黑着我先走了。”
没让孙公公想,王节投入夜色之中。
孙公公站在殿内看着李浚,后背凉意涌起,他忍不住连搓了几下胳膊。
白日里,那个耀武扬威骂他“愚不可及”,让他可以滚了的李浚就这么死了?
他压根没没有明白愚在哪里,那个仿佛看透了一切的李浚殿下就死了……
孙公公舔了舔唇,低声念着:“殿下,杀您的是您的亲兄弟,冤有头债有主,您要报仇得寻着地方。小的只是中间传话的喽啰,不值得您惦记。”
余下的话,他都藏在肚子里,没敢当面说。
他孙公公是蠢,但李浚聪明又怎么样呢?
李浚看得再清楚,把主子贬得再一文不值,结果还是主子胜一筹。
整个永济宫,不管忠心的是谁,全是为了看守李浚而存在的。
主子能动手,李浚孤身难敌,这就是区别。
虎落平阳。
他孙公公就是一只狗,也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