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阳道:“行,知道了。今天二叔家的向凤和向波来找我了,向凤去跟着卖票,向波就去跟着押车,都安排好了”。
大嫂应道:“客车的执照都办下来了?”
晓阳道办下来了,二嫂给省上交通打了电话,本来也是符合政策的事。
大嫂道:“就是符合政策事,不找找人就办不成了,晓阳,你明天上班,能不能和你们工商所的说说,把砂石厂的执照给批了。”
阿姨道:“现在个体办个执照还需要后门啊?”
大嫂苦笑道:“阿姨,要是能办下来,我就不给你们说了。太不像话了,我都前后去了四趟了,一会这不合格,一会那里不清楚,一会这个签字,一会那个盖章。有人说让咱拿两百块钱,就给办。”
晓阳道:“太过分了,上一个都抓了还是这个样子。大嫂,你就说是我家亲戚”。
大嫂放下了筷子,叹了口气道,你们忘了,那时候,我和向阳来城里卖鸡,就是被你们城关镇的给扣了,我给他们说,我们是县长家亲戚,他们说他们也是县长家的亲戚。还让向阳在雪地里罚站。
说到这里,晓阳自然是沉默了,回想起来大哥音容笑貌今犹在,恍如昨日笑谈中。晓阳道,明天我去看看,他们为啥不给办?
阿姨道:“我看算了,你们都有工作,正好明天早上我去买菜,没啥事,顺道也就去了工商所就是了”。
大嫂道:“阿姨,我看您去了也悬,门口有个人给我说了,就算是当紧的关系,也得意思意思。”
阿姨一脸的不信,道:“现在这都咋了?我还不信啊,如果牧为干了这几年就干个这,我看他不如回家来看孩子算了”。
晓阳道:“现在我看是有些人辛辛苦苦挣了钱,有些人不愿意劳动还嫉妒别人,这样下去,不是先富带动后富了,而是后富偷偷先富了。妈,你们那个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阿姨思索答道:我们那个时候,偷东西的不多,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穷,有啥偷得那。穷到什么地步那?没吃的。你们吃好吃差总算吃饱了,当时,在省城的时候,在大院里有户人家,本来是也是大学老师,后来特殊原因两口子就丢了饭碗,知识分子清高,但清高不能当饭吃,柴米油盐酱醋茶,般般都在别人家。一家子饿得头晕眼花的,这老师就去学校食堂偷馒头,就被学校保卫科发现了,保卫科长带着人找上去,就看到两口子守着四个孩子饿得都直不起腰,拿了四个馒头,四个孩子一人一个,保卫科长就说了一句话,当过老师的人,怎能去偷那,就扭头走了,结果科长还没下来,那老师两口子就先跳下来了。可怜啊,四个孩子,最大的才八岁,最小的才两岁。四个馒头,两条人命。还有我们家,那时候也穷,一客覆羹真小事,举家食粥已多时。咋整呢,过年的时候吃不上肉,你姥爷就去大街上写春联,一副春联赚个几分钱,写上一天能写出来二斤猪肉,你姥爷回到家,手冻得都拿不住筷子。
大嫂道:“阿姨,也就是这两年,大家的日子才好过一些,以前的农村,那日子苦着那。就比如向凤,二婶为了人家的见面礼,就让向凤和一个残疾人结婚过日子。正阳打算着等二婶回来,让向凤去退婚,也不知道二婶干不干”。
到了家,已是万家灯火,晓阳行动越来越缓慢,扶着楼梯拾级而上,金三银四,可惜我们住五楼,在三楼楼梯的平台上,晓阳都要喘口气歇一歇,看着胖嘟嘟的晓阳,和怀孕之前已经判若两人,满是福相。倒是晓阳的皮肤一直保养得很好,白白胖胖反倒多了一份娃娃相,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看着晓阳这个样子,真是呆萌呆萌惹人爱,让人看不够呀看不够。
第二天一早,大嫂秀霞就骑着摩托车带着阿姨去了工商所,顺便回来的时候来买菜。而省上的干部考察组已经来到了地区,在地区组织部部长于伟正的办公室谈话。
县城是八点半上班,大嫂和秀霞两人等到九点,才见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开了门。俩人忙要进去,中年男子道:“还没上班,门口等着”。
阿姨道:“不是八点半上班吗?这都要九点半了”。
中年男子打了一个饱嗝,还是酒味,道:“八点半,八点半是县直部门,我们是城关镇工商所,不是县工商局,我们是九点半”。
阿姨道:“城关镇不也是八点半?”
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阿姨,看这衣着打扮倒不像平常人,常在县城游走的官场老油条自是知道进退。忙换了一副笑脸道:“两位办什么业务,跟我来吧”。
大嫂忙说道:“同志,我们办营业执照的申请,都报上来半个月了,来来回回修改了四次,您看可以办了吗”?
中年男子进了办公室,笑道:“那不好意思,你们的业务不归我管,这事你们等一等,等到崔副所长上班,这事归他管”。说完,也不理两人,两人在办公室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等到快十点钟,人来来走走,问了一个个都说自己不是崔副所长。
秀霞道:“阿姨,要不我先送你去买菜吧”。阿姨道:“等一等,我倒要看看,咱们这崔副所长什么时候来”。
直到临近十一点,伴随着摩托车的轰鸣声,一位比刚才中年还要胖的彪形大汉骑着一辆摩托车进了门。
大嫂道:“阿姨,就是他,他就是崔副所长,我的材料就是交给他的”。
见崔副所长进了办公室,阿姨和秀霞忙跟着进去了,进门之后,崔副所长瞥了两人一眼,也没说话,就看到崔副所长倒了水,在门口取了报纸,静静地看起了报纸。
秀霞道:“同志,我来问问,我们那个执照办好没有”。
崔副所长并不着急搭话,只是慢慢地放下报纸,道:同志?谁是你的同志,你和谁称同志,你一个“个体户”“资本家”,轻轻松松就挣了大钱骑上了摩托,我们这些劳苦大众怎么能是你的同志?
大嫂道:“领导,您说笑了,我一个农村妇女,我们才是劳苦大众。”
别别,你见过那个农村骑着摩托来办营业执照,你说你一个安平的人跑到我们城关镇做什么生意,你们安平的钱还不够你挣的呀。
大嫂道:这城关镇不是地界大,对砂石需求大,我们才想着到这里挣点辛苦钱。
你是挣辛苦钱,可我们城关镇的劳苦大众,我们这些个普通干部咋挣钱。我给你了,你这执照要拿到镇上过会,说不准还要县里研究,不是我们一个小小的工商所能决定的。这些都需要我们张嘴求人,红口白牙空着手,谁给我们这些基层干部好脸色。
大嫂忙掏出了包里的烟,笑着道:“领导,这是两包中华,我听说领导都抽这个”。
崔所长瞥了一眼大嫂手中的烟,直接接了过来,懒洋洋地道:“我拿你的烟是办你的事,但是我可告诉你,我们城关镇的镇长是位女将,人家不抽烟。你要拿这个”。
阿姨道:“你的意思是邓晓阳只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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