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叔叔的事,不知道阿姨晓阳他们是否知道,但是家里的规矩我们都在遵守,不聊及工作话题,更不再有家人之外的人说什么人事安排。
阿姨厨艺好,做饭快,文静和晓阳在厨房不时笑声不断,阿姨被她俩逗得也是开怀大笑。
剑锋悄声道:“听说邓县的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了呀,这事没啥呀。
李剑锋端着茶,道:“我说了你别告诉别人,他嘛的影响大了,本来地区的老齐计划得好好的,喊我爹下来干县委书记,郑红旗当县长,结果好了,齐专员满盘皆输了”。
这对我来讲,是个消息比气象卫星上天的新闻还劲爆不少,但是我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稳住神态。我端起茶杯,吹了吹,淡淡地说了句我知道。
李剑锋端起茶杯,一脸崇拜地道:“你知道你知道,你知道我这县太子的损失有多大,你倒好还是县驸马,好在钟书记和我爹关系也不错,说不定我爹直接去地委当秘书长”。
你这都啥跟啥呀。
闲聊了会,我心中暗道,看来齐专员在下一盘大棋呀,毕竟李学武干过县委副书记,地区交通局干了一段时间后又去了地区办公室任主任,如果来到县城再任县委书记,也算是合情合理。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变化不变化领导一句话。
四菜一汤一会也就上了桌,草草吃了午饭已过一点,晓阳和文静都已经谈过话,自然不必再去,我和剑锋下午又等谈话。吃饭的时候不见阿姨有何异常,反而是一脸云淡风轻,谈笑风生。
下午谈话吴香梅在我前面,等了半个小时,吴香梅才出来,只是吴香梅出来的时候,红着眼圈。我进去之后,里面是一男一女两位干部,女的也擦着眼角,我不知道吴香梅说了啥,能把考察组的干部说哭。
考察组的男干部舒了口气,看了看名册,说道:“李朝阳同志是吧,根据安排,请谈一谈你对钟毅同志的看法”。
钟毅书记从一位好领导、好干部、好书记,他一心为了群众,全身心地投入在工作中,带领着我们县探索工业强县,我们县的工业、两高路,我们安平乡的高粱红酒厂、地毯厂……
两位同志分工明确,男的负责问,女的负责写,操着一口标准的省城口音。
李朝阳同志,您说得很好,请你再谈一谈钟毅同志在群众工作中,做出了哪些具体工作,这个老革命的事可以不谈了,已经有几位同志谈过了。
我想了想,又想起了钟毅为我的大哥申请烈士的事。我的大哥,李向阳同志,曾经是一位民办代课教师,为了救学生牺牲了,因为政策上的事,烈士申请……,批复下来后,钟毅书记亲自带着全县的干部,宣读了两份批复,一份是关于我大哥转正为正式教师的,一份则是批准我大哥李向阳同志为烈士的批复。
话音说完,这记录的女同志又啪啪地掉眼泪。旁边的男同志也是眼角泛红,起身道:“李朝阳同志,我们向英雄的家属致敬,向钟书记致敬”。
出门前,我也平复了情绪。
晚上的时候,邓叔叔没有回家吃饭,阿姨又在厨房忙忙碌碌,晓阳说了工商局局长蔡庆华已经做了安排,工商局已经免了崔副所长的职务,准备从下面乡镇选派一个有经验的所长过来到城关镇负责。
晚上做饭更快,中午的四个菜,对付了一下又成了两个菜,阿姨自己做了胡辣汤,晓阳很爱喝,虽然我很想问一问邓叔叔下一步的安排,但还是没有说出口。知到快吃了饭,阿姨笑道,我看你俩是越来越稳重了,你爸这么大的事,你俩都能沉在肚子里。
晓阳道:“就是问你也不知道,就是你知道也不说,我俩干脆不问了呗”。
阿姨道:“这事我咋能不知道,还是我让你爸主动把这全部拦了下来”。
晓阳道:“妈,我就知道是你的主意,这个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些,我爸能不能承担得起这个结果,毕竟爸也不年轻了”。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让你爸主动承担,这也是你爸的意思。这件事如果你说它大,它就很大,你说它不大,它也就不大。你们俩是在职的领导干部,现在上级抓得最为主要的就是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一个中心是什么?就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钟毅和你爸是抓住了这个中心的,也正是因为这个中心钟毅书记才获得破格提拔的机会。老人家说,一旦你抓住了主要矛盾,其他矛盾也就迎刃而解了。有时候成全别人就是成全自己,你们想过没有,如果你爸和钟书记两个人都去推这事是什么局面?我告诉你们,最好局面就是两个人都提拔无望,最为关键的是会让省上领导觉得俩人都没有格局和担当。但是你爸主动承担了,钟书记接替周书记的概率就很大,你们分析一下,钟书记都是地委书记了,下一步,你爸能吃亏。以前就和你们说过,争才是不争,不争才是争。
晓阳点了点头道:“懂了妈,以退为进。”
阿姨道:错了,不是以退为进,而是做好真正顾全大局的准备。退了不一定能进,但是进了早晚也得退,我们呀也从来不是和别人争,而是和自己争,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所以啊,你们不要求什么位置,但求一个自己内心的淡定与从容,顺其自然就好了。
晓阳挥了挥手道:“你这个说法我们年轻人做不到做不到”。
阿姨笑道:“知道你们做不到,但是道理你们要懂,你们长远看,你爸不会吃亏的”。
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公安局找李叔,李叔打着哈欠,给我倒了水,道:“这个大师兄在安平柳集一带盘踞多年,我还以为是个一呼百应的狠角色,咱老李调了八九十个干警,冲锋枪都调了四支,这什么大师兄看着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结果他娘的看见咱们这阵仗,直接吓哭了,你都不知道,那哭得委屈的劲头,我手底下的人都看蒙了,你说这都哪跟哪呀”。
不是吧李叔,就这么个货色还领着一帮子徒子徒孙的,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抓什么错的人,这家伙靠着自己的长相坑蒙拐骗的,整日玩一些下油锅、上刀山的鬼把戏,就让底下的人去偷养活他,昨天被守谦他们收拾惨了。
我二婶家的钱?
哎,你先别说你二婶家的钱,你不来我还忘了,你二婶和以前的几起案子可能还有牵扯,你二婶在里面好像也是个什么角色,现在守谦他们还在问。
听到二婶涉案,我有些诧异,道:“不是吧我的亲叔”
哎哎,你亲叔在里面蹲着那。
不是,李叔,你可得帮我,我叔被抓了,不能再把婶抓起来吧。
李叔起了身,道:朝阳,这事你先别掺和,等问清楚再说,我要看你二婶的涉案的性质,你堂弟不满十八好办,你二婶如果性质严重,这事就很麻烦。
李叔摸了烟,递给我道:“王守谦说了,他们呢问出来了,你们家的羊,是你堂弟领着去偷的”。
一时之间,我拿着打火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我给李叔点了烟,道:“这事,李叔,咱不跟家里说了,太丢人了”。
下午的时候,地区考察组结束了考察,从县委书记直接提拔为地委书记,在当时不能说是绝无仅有,但先例不多,所以省上的操作十分的谨慎。
钟书记邓叔叔送别考察组,彭处长握着钟书记的手,说道:“自己从事干部考察多年,从来没有一个地方的干部投票得票率是满票,从来没有一个地方的干部的叙述,让我们考察组的干部几度落泪。钟书记,邓县长,你们辛苦了。”
于伟正内心也很忐忑,无论什么也没想到,昨天还是自己下属的钟毅,再过几天就将成为自己的直接领导。
握别之后,一行三辆黑色轿车驶出了县委大院。
钟毅望着邓牧为,主动伸出了手,两只手有力地握在了一起,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过两天,向涛也就被放了回来,二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看到了向涛回家,心里才踏实了。
年轻的向涛,这下是见识了秤砣是铁打的,而所谓的师父那扑通一跪,在他尚不成熟的心理上又挖了一道口子。向涛扭曲的价值观彻底崩塌了。
李叔交代了王守谦,好好教育下向涛。所以这几天,除了吃饭睡觉的权利,向涛也是没少挨揍,除了挨揍自然也是看着了自己那些所谓的江湖大哥,在国家机器面前是如此的乖巧。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温柔感召下,所谓的师兄弟争相举报争取立功。若不是向涛有着未成年人的这个金钟罩,罪责不会比二叔轻。
二婶心痛地看着向涛,道:“二涛,咱们和他们没完。等到你爸出来,让你们把咱们浙西师兄师弟组织起来。别看李朝阳给你凤姐和你大哥找了工作,他们是心亏,如果不是他你爸能被抓”。
向涛道:“娘,我觉得,你可能误会我朝阳哥了,人家公安说了,要不是朝阳哥,说不定我这次也出不来了。”
你别傻了儿子,他们和李朝阳是一伙的,你的那些师父,最讲兄弟情义,不然的话,有些事娘也参与了,怎么没人来找我,还是你那些师父嘴巴严。
正说着话,有人就敲了门,二婶道。咱就都不开代销点了,谁还敲咱们的门?
正打算去开门,就进来了几个身着便装的人。
你好,我们是县公安局刑警队的,请跟我们走一趟。
向涛后退几步,大声喊道:“娘,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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