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头泥鳅骤然将右手探入滚油中,两根指头夹住一枚铜钱,捞了出来,扔在宋长老面前。
油锅里噼噼啪啪地爆了好一阵油花。
他换手再捞,反复再三,动作不算慢,却也不怎么快。只一盏茶的功夫,便将铜钱全数夹了出来。
苏大高声叫好,身后群丐的彩声却稀稀拉拉。
油头泥鳅绕着油锅,将右手高举,反复翻了几次,亮出来给众人看。
黄若见他手上油乎乎的,略有些红,却连个水泡都没起,心中惊奇:
“难道他这手也让王半吊给换成了铁的了?”
油头泥鳅向宋长老拱手道:“小的在您这大行家眼前献丑了!”
宋长老哼了声,踱到铜钱旁,脚尖连挑,二十八枚大钱犹如穿着线一般,连成一串落入锅中,地上的黄土一分一毫也没带起来。
那铜钱极薄,靴底软厚,这手功夫看似容易,实则可不含糊。
宋长老正要探手入锅,油头泥鳅拦到:“且慢!”
伸手进锅一探,道:“您瞧这油,连个泡也不冒,哪能显得出您老人家的本事?”
前排众人探头一瞧,那锅内的油果然一平如镜,确是凉了下来。
油头泥鳅喊道:“添柴!”群丐抱来几捆干柴加到灶底,烈焰腾起。
过了片刻,锅中油又冒出了串串气泡,油香更盛。
宋长老照着油头泥鳅的样,将袖口高高挽起,在手臂上抹了些土,心一狠,骤然探手入锅,夹出一枚铜钱。
他动作快若电闪,但油性粘滞,贴在肌肤之上不易甩掉,一条胳膊上来时,竟被烫得通红。
宋长老将大钱抛于地上,换手又捞起一枚。眨眼间便捞出二十枚大钱,两条胳膊也被烫得满是鸡蛋大小的巨泡,甚是骇人。
宋长老自幼便加入丐帮,已五十几年,当上长老也有十几年,威望甚高。庭院中群丐十之七八面露不忍之色,垂头不语。
万九儿猛地蹿上去,道:“宋长老,剩下几个大钱,算是您老人家施舍下的,花子我来捞!”
苏大脸上变色,道:“万兄弟,你干什么,长老面前,想显摆本事吗!”
宋长老横了苏大一眼,道:“万九儿,若叫你帮忙,只怕有些人不服气。”
又探手入锅,勉强捞出数枚大钱,但指缝里也起了泡,莫说从锅底捞起大钱,便连指头都并不拢。
他长叹一声,见锅底还有五枚大钱随着热油翻滚,不知如何是好。
黄若拽拽米入斗衣角,道:“宋长老要输了,咱们快去帮忙。”
米入斗道:“我皮糙肉厚不怕烫,帮他捞!”
黄若白了他一眼,道:“傻大哥,你那杆大枪,是拿来瞧的么?”
米入斗登时省悟,大枪往上一抛,喊道:“小心啦!”忽觉腕子一紧,黄若已拉着他蹲下来,躲在众人身后。
那铁枪腾起数丈,往油锅里直落下去。宋长老余光瞥见,忙纵身避开。
只听“咣”的一声闷响,大枪砸落,热油溅起一丈多高。靠得近的几人忙抱头向后避去。
油头泥鳅站在锅边,躲闪不及,登时变作“油泼泥鳅”,头上烫起一层燎泡,鬼哭狼嚎一般地怪叫。
黄若心想:“原来泥鳅也怕热油,可他适才油锅里捞钱却没半点损伤,不知是什么伎俩?”
琢磨再三,明知其中有诈,可就是弄不清他使的是什么诈。
那大枪将油锅砸了个底穿,热油遇到明火,立时烧了起来。淌到哪里,火苗便窜到哪里,庭院里黑烟滚滚。
群丐有的慌张闪避,有的扬起地上黄土,往火苗上洒去。里里外外一片纷扰。
场中众人方才目之所注,皆在宋长老身上,却不意大枪从天而降,将锅子捣破,这场比试自然是泡了汤。
苏大只道是宋长老让人做的手脚,恼羞之下,索性撕破了脸,喝道:
“宋蟠,你是帮中前辈,姓苏的处处敬你。可怎地玩不过,就使了这手阴招?”
宋长老冷笑道:“就算使阴招,你又能把老花子怎样?”
苏大掣出双钩,道:“本帮叛徒耿长山被这姓宋的窝藏起来,兄弟们齐心合力,把这老家伙拿回去,听候代帮主发落!”
宋长老挺胸向前一站,将苏大逼退半步,喝道:“哪个敢动!”
他虽已隐退,威信犹在,这么威风凛凛的一喝,倒有大半丐帮弟子不知如何是好,只呆呆站着。
苏大骂道:“一个个不听话,都反了吗!”
恼羞成怒之下,也顾不得什么尊卑,双钩一错,向宋长老双腿勾去。
米入斗要纵过去帮忙,黄若拉住他,低声道:“宋长老镇得住场子,咱俩若一掺和,只怕又生乱子。”
宋长老木脚一抬,一招“落地生根”,将苏大左钩踏在脚下,左腿飞起,横扫过去。
苏大挥右钩锁他脚踝。宋长老让过勾头,又一翻身,木腿飞踢苏大胸口,苏大挥钩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