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臣们的想法，这位状元犯下如此罪状，应该关进慎刑司。

慎刑司隶属刑部，但和普通的牢房不同，一入慎刑司，就是非死不可，里面关押的，都是罪大恶极的死囚。

女帝本想争取一下，可大臣们借口的‘男子不可为官’的律法，是她亲自定下的，女帝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因为招聘启事的特殊，女帝命令随从在门口等候，才一个人进了慎刑司。

入眼是幽暗的阶梯，女帝数着下去，总共有五百八十八个台阶，阶梯数量越数越多，光亮便越来越少。

越往下走，汗味、血味、尿粪味，还有腐臭味，便夹杂着一起，铺天盖地往鼻腔涌。

周遭关押的囚犯，对人类的脚步声置若罔闻，行尸走肉般的，躺在尿液和血水混杂的地面上。

幸而女帝吩咐过，状元郎的囚牢里，倒是因此打扫得干干净净，厚实被褥和吃食一应俱全。

只可惜毕竟入了慎刑司，又是确实犯了罪的，国法当前，不掉层皮是不可能的。

女帝进去的时候，状元郎已经被人上好了药，靠在围栏边，恭敬而平静地深深行了礼：

“陛下万安。”

看着明显消瘦了不少的状元郎，女帝薄唇轻启：“想活吗？”

男子眼神一瞬间有了光，但也仅是一瞬间，片刻之后，仍是平静道：

“想，但活不了。”

女帝轻笑出声，“倒是聪明。”

她接着试探道：“你可怨寡人？”

将死之人，撒谎没意义。

若这人怨恨她，她自然不会把招聘启事拿出来，外卖员算民宿的正式员工，她可不想时时刻刻和一个暗藏祸心的人，呆在同一个地方。

状元郎苦笑道：“先帝暴虐，做事常凭一己喜怒哀乐。”

“罪臣钦佩的，便是陛下依法治国，事事按照律法办事。”

“法不容情，罪臣男扮女装时，便知结局必是一死，又何来怨恨呢？”

女帝笑道：“可你钦佩的，恰恰要了你的命，若寡人像先帝一般，按喜好办事，你必不会死。”

状元郎端正肃穆道：“若是如此，在下羞为陛下之臣！”

“律法森严不可违背，罪臣不愿践踏法律，为了豊国安宁，请陛下，赐罪臣一死！”

“今生与陛下君臣相宜，已是荣幸，陛下的恩德，罪臣来生再报。”

女帝闭着眼，高深莫测道：“要不了这么久。”

状元郎：“？？？”

女帝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心里感叹道，此人品节端方，才学也是一等一的，就是有点死心眼。

不过这样正好，死心眼才不容易背叛，她可不希望给老板找个白眼狼。

就是可惜了，这么个人才，要给萧统那二傻子。

要是让他知道了，这人是因为这种原因，不得不离开豊国，她还不得被萧统笑死。

光是想想萧统那张嘲笑的嘴脸，女帝便气得又想去磨刀了。

状元郎虽不清楚女帝问的目的是什么，但他还是如实回答了。

用他的死，换豊国的法治清明，也算好事。

可接着，女帝又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你怕鬼吗？你相信有鬼神吗？”

状元郎：“嗯？？”

向来机敏的脑子一时没转过来，状元郎懵懵懂懂地回道：“不、不太信。”

若是有鬼神，那世间为何如此不公，他才干不比朝堂之人差，可却因为男儿身，所有政治抱负都不能实现，所有努力都被一干抹去。

可见就算有神明，也是个没长眼睛的。

女帝看出了他眼底对神明的不屑，可她却没任何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