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正规续命的方式，总有些额外的手段可以使用，你说呢，顾惟？”

“……你想做什么。叶欢，你是吃过亏的人，不要再碰那些邪门歪道的东西。”

腕上的红绳勒紧了他的手腕，上面缀着的数枚铜钱发出嗡鸣，叶欢闷哼一声，拧着眉捂住手腕上红光大盛的腕饰，嘴里快速念了几个韵律奇妙的音节，感受到红绳颤了颤终于逐渐松缓下来后，深深地舒口气。

“顾惟你是不是开不起玩笑……”

“你这玩笑不但不好笑，还很可怕。禁制会启动就说明你的确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叶欢，不要再犯错，我不想在登仙城的地牢里再见到你。”

“其实你们登仙城地牢还行，除了锁神力让我挺不适应的，其他的都还好。美人值守不说，睡觉都有鸟鸣当催眠曲，比起我们归隐山庄的地牢，那可是温柔多了。”

“那是符思惯着你，还陪你蹲大牢，你还有脸说。再有一次我就算被他打死，也不让他去陪你。”

“所以说为什么是蜡烛和枣木，大晚上的给我吓一跳，我还以为谁寄了诅咒工具来骂我。”

“这些药草效果不错，银月吸取你神力的速度缓和下来了。至于那个蜡烛和枣木，那不是诅咒用具，更像是招魂术需要准备的东西。挺简略的，但是目测那个雷击枣木要是用起来，效果会很不错。”

光雾中伸出一只虚幻的手，抚在水槽上方。那手肤色白皙指节分明，指甲上横向绘了一道细长浅淡的墨痕，像是被沾了墨的毛笔横扫指尖一般留下的痕迹。片刻后又伸长了胳膊拿着一边的雷击枣木摸了摸，然后缩了回去。

……登仙城的少城主。

下来的焚三世瞄到了那伸出来的手指甲上的痕迹，又看到了伸出来的胳膊上标志性的登仙城仙服，上面还飘着少城主独有的青色羽衣。默不作声的到旁边的桌子旁坐下，把师妹给的白水杯子放在桌上。

“焚天谷大师兄这面相……有点奇怪啊。”

焚三世应声抬头，叶欢惊讶于顾惟居然主动搭话，转身坐在焚三世对面，把系了红绳的右手放在桌上，让光雾对准他。光雾里小小的黑影晃来晃去，传来了顾惟清冷的语调。

“你不是纯粹的人类，你身上带着神性。既然如此，怎么还会把自己搞得这么惨。”

“……登仙城的少城主是吗，幸会。”

焚三世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示意摆好饭菜的侍女们退下。叶欢另一手又撩了撩水槽里的水，然后从一边的药筐里捏出一把白色的花骨朵，纷纷扬扬地撒到水面。顾惟那边传来噼噼啪啪拨动珠子的动静，片刻后深吸口气的声响让叶欢低头看了看光雾，问他怎么回事。

“不，没什么，焚天谷的大师兄，幸会。”

？

顾惟为人傲气，就算是面对神明，能给的敬意也就那么多。能让他这么友好对待的除了自己还真没几个。叶欢看了看不打算继续开口的焚三世，和顾惟说了几句后就准备撤掉光雾。

结果被顾惟伸出的手挡住。

“等会叶欢，我还有话说。”

“如果是俞子桑的事，免开尊口。”

焚三世似乎料到了顾惟要问什么，抢先开口制止了他的话。顾惟那边噎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开口。

“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子桑的师兄与我登仙城有关，如果可以……”

“你不是给了批文，难道你在怀疑自己的能力？”

顾惟没了声响，焚三世看一眼叶欢，叶欢懵然的和他对个眼神，低头看了看光雾中的黑影。

“顾惟，你的批文可没出过错，为何还？”

“……我不是神明，叶欢，所以我也可能会犯错。给子桑断景然命数的时候，我看着这个批文，总有种不真实感。”

但是连续断了三次都是一样的批语，他也不得不信了，觉得自己或许太累了，过于敏感了。

“事后我请教了符思的父母，他们也说不出什么，但也总有种违和感。只是金翅雪翼鸟擅长的是厮杀不是卜算，大约也只能知道这么多了。”

“可我刚刚看到这位焚天谷的大师兄时，那种违和感又出现了。所以我觉得，我能在他这里得到答案。”

“……”

叶欢听得云里雾里，只隐约觉得顾惟心中的疑虑或许焚三世知道实情。他挠了挠头看向焚三世，焚三世接收到叶欢好奇的目光，拿着自己装白水的杯子递给他。

“再给我泡杯茶吧，喝完茶再睡，头脑清醒多了。”

“哦，好。”

“等等。”

焚三世拉住他的手腕，给他褪下腕上的红绳，拈着铜钱看了看放在桌上。还不忘嘱咐叶欢一句不用泡得全是花香，不适合他这个粗人。叶欢无言以对的看一眼打算详谈的两人，顺着意思拿着杯子去旁边的隔层给他准备药茶了。

“你居然徒手就能卸下禁制……”

“登仙城有权利对犯错的神人施以处罚，因为祖先就是执掌律法的仙人，留下金翅雪翼鸟辅佐你们也是为了肃清世道。城主与城主夫人多年前就携伴出游，仙踪难觅。所以如今能对叶欢动手的，只有你。”

焚三世拈着红绳绕了绕，慢条斯理地系个蝴蝶结后欣赏一下，对着光雾中的黑影虚虚的点了点。

“在我看来，这种禁制只能施加在囚犯身上，叶欢究竟犯了什么错，惹得你们登仙城对他施以这样的处罚？”

“……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神兵之主在沉睡期间，神思昏聩、不能被打扰，不然会对他本身产生未知的影响。”

顾惟从雾中幻化出形体，白发的道长身披绣着日月星辰的黑色法衣，缀在仙服上的青色羽衣逶迤拖地。这位冷峻的修仙者姿态优雅的端坐在焚三世对面，那双黑沉沉的星眸眼梢上挑，带着微妙的羡慕的神色看着他，给他一个触手可及的真相。

“可是旁人都不知道，叶欢神思昏聩、失去对自身的约束时，对归隐山庄和神兵反而更具威慑力。就像符思被锁了起来反而抑制住了杀性，但依然可以仅靠神念来治理七十二峰、护佑叶欢不被侵袭。”

“……是他让庄主带我进去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叶欢在闭关的时候，他身处的剑冢是完全封闭的，除了他没人能打开大门，放人进去。所以当时庄主主动带你进去见他这件事，就很有趣了。”

顾惟看着面前攥紧红绳的焚三世，双手拢袖放在腿上，袖中的指尖快速掐算了几下，被震得生疼。

“你问我他为什么受罚？现在猜到原因了吧，他违反了神所制定的规则，使用了不该在那时使用的神力。所以罚他的不是我登仙城，而是天意。”

他笑话焚戚做了傻事，甘愿赴死。却不知道正是因为自己做了这样的傻事，才会让焚戚也做了相同的决定。

“现在，我想我有筹码与你商量景然的事了，对吗，焚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