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怔了怔,叹息道:“人怎么能薄情到这种地步?是不是当了皇帝都得是这个样子?”
“这样的终究还是少见,而且他也不见得喜欢张怀仁,能让张怀仁当这么几年首辅,已经算他仁至义尽了,”杨溥淡淡道,“他要给方士们封官,张怀仁就敢把旨意封驳;他要动用国库寻仙问药,张怀仁就敢带着户部尚书天天往寝宫里闯;他要修问仙台,张怀仁反反复复就那一句话,要修可以,自己出钱,要想动用国库,那就先把他脑袋砍了挂在户部衙门口再说。”
“张首辅以前是不是在街巷厮混过?怎么老了还有股这种市井气?也不知道陛下被这些话堵回去的时候会不会后悔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当然后悔,如果不出意外,张怀仁死后还要倒霉,”杨溥冷笑一声,“一个人总是能回忆起另一个人不好的地方...而朝堂中那些官又是出了名的喜欢落井下石,你别看他们今夜好像死了亲爹一样难过,但或许张怀仁头七都没过,就有人要上折子要求清算了。”
“清算什么?”
“安几个罪名就好,总要让陛下出一口恶气他们才能升官,反正张怀仁死了之后也就没什么用,陛下总是需要有人来开这个口。”
“真恶心啊。”
复归沉默,宫道上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远处宦官提着的灯笼有些黯淡,顾怀听着虫鸣,问道:“首辅?”
“不太可能,”杨溥轻轻摇头,“很多人不愿意我升任首辅,陛下应该也不愿意。”
“难道他还要把你赶出内阁?”
“也不太可能,到了内阁大学士这个位置,就不是他想怎么办就能怎么办的了。”
“我大概知道了,”顾怀点了点头,“又要玩平衡那一套?调任某个与你政见不同,同时与太子有旧的官员入阁,继续凑个架子再撑几年?”
“应该是,”杨溥说,“但这一次应该会出一点问题。”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张怀仁,我没有那样的好脾气,也不想像张怀仁那样变成一个缝补匠,一头只知道干活的驴,今夜我一直在想张怀仁死得真不是时候,怎么也该死在陛下之后才对,那样整个大魏就会变得稳定很多,但既然张怀仁已经这番模样,那么我就不太想看到陛下又把大魏折腾回以前那个样子。”
他说:“接下来这段时日,京城会很乱,官场也会很乱,我明日去一趟兵部,调你去边境。”
顾怀顿了顿,没有说话。
老家伙总算是锋芒毕露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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