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奏对,只要不是太过愚笨,基本都能清楚顾怀所表现出来的态度,那就是蛮夷造反,绝不能和谈,这一仗一定要打,而且他冒雨前来,勒令前线兵力将官不得再后退一步,就说明这一仗他要亲自动手,要把都掌蛮打痛,打怕!
县衙内之前所产生的争论,说到底还是因为前线没有威望足够的人坐镇,成都那边袖手看戏,顾怀前些日子迟迟寻不到踪影,才会让所有人产生分歧,有的想打有的想议和,但此刻顾怀表明了态度,争论自然不复存在,所有人都开始沉思起来。
这一仗该怎么打?
在西南丛山中打蛮夷,和在北境与辽人打仗是完全不一样的,经历了那么多场战争,顾怀当然是知兵的,大概是看出了一些官员武将脸上的犹疑,他放缓了语气,说道:
“本侯久在北地,但也是知道西南蛮夷与辽人是不同的,你们应该知道这几年打仗我主推火器,但很明显火炮不适用与此地--甚至连拉进山里都困难,所以这次平叛,还是要真刀真枪地与都掌蛮人搏杀才行。”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前线兵力不足两万,这是个很大的问题,本侯虽然不知道这种魏蛮混居之地为何不屯驻大军,但追究过去的事情已经没了意义,眼下当务之急是聚兵,同时本侯会晓谕后方,提供补充兵力的同时确保粮草后勤无误--但本侯纵观以往都掌蛮人与朝廷军队作战的记录,便发现都掌蛮人能存留至今,不是他们有犀利的武器,也不是有过人的智者,这伙蛮夷虽然骁勇,但在山林中顶了天也就以一当三,真要是打仗,三五万人怎么都够了。”
他还有些没说,实在是不想在战前损己方士气,平叛都掌蛮最大的问题,在于那里穷山恶水,任你名将用兵如神、手下雄师百万,真打起来也就只能让大部分人在后面摇旗呐喊,就说都掌蛮祖地西山寨前那条长达二十余里的羊肠小径,两边全是悬崖深坑,排上几百人在草丛灌木中不断偷袭掩杀,大军根本不可能冲得过去。
所以想要平叛,不能全指望眼前这帮人,关键是一批精兵,一批能和都掌蛮在山林中厮杀、直捣黄龙的精兵。
当然,平叛初始,不适宜顾怀调入蜀地的狼兵出场,眼下都掌蛮人主动攻打魏境城池,还需要先把他们赶回山林子里,才好让狼兵成为制胜的武器。
顾怀一边想着,一边摆手让众人畅所欲言,他想要听一听这些久在边地的将领官吏有何高见,但众人议论来议论去,却都没什么让他眼前一亮的想法,甚至有些人的思路还不如他这个在赶来的路上抓紧查阅都掌蛮历史的外地人来得清晰。
顾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这前线战事怕是找不到人来分担了,初期的平叛乃至于后期的追索怕是都得他自己来,不过倒是有几个文官对于政务颇有心得,倒不是不能提拔一番...
这么想着,他把官员看了一圈,目光落到一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盯到了靠门旁边的一角青袍。
看官袍颜色,那应该是某个边地县令,而且应该没什么背景,所以在大堂内也只能站到门边,偶尔有斜风裹着细雨落入门内,一身官袍皱皱巴巴的他便揣着手低头看着打着补丁的官靴前一抹湿痕。
顾怀心中一动,边地虽然贫苦,但那是对于老百姓来说,身为一县父母官,谁没点捞外快的法子?能混得这么惨,大概率是个清官,说不定能有一番见地。
由于他低着头,顾怀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一指:“你,是何地县令?上前答话。”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天一直被忽略的原因,被当做摆设的那位仁兄压根没注意大堂中的动静,只见他双目直视,盯着那摸到脚边的雨丝两眼发直看得出身,顾怀这么一唤,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落到了他身上,直到他身边一个官员用胳膊肘拐了拐他,他才反应过来大堂中一片寂静,所有人包括那位侯爷也在看着自己,不由被这些视线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上前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