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这当真是一处结合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天然化生的屏障,外加留下传承的仙人所预留之地。
在这个仙人不存的世界,想要再找到这么隐秘且充满阻碍之地怕还真不好找,暂时用此地来安放仙棺,绝无任何差池可言。
将仙棺妥善的放置好后,顾担又从暗河中游了出去。
岸边清平子极为疲惫的躺在一处高地上,毫无形象可言,堂堂宗师为了赶路差点把自己给累死你敢信?
如果顾担再急切一点,他怕是要成为天底下第一个为了赶路而累死的宗师了!
“走吧。”
顾担踩着泥沙之水走了过来,显然并不准备体贴一下累的够呛的清平子。
“我说......”
清平子仍在大口的喘息着,分明是冬日,他的周身却有着滚滚热浪,那是为了赶路而催动到极致的气血所略微发散出的余波。
这个时候在他的皮肤上磕个鸡蛋都差不多能够烫熟,换做常人早死不知多少次了。
“嗯?”
顾担的目光望了过去。
“你太急了。”
清平子发出好似风箱鼓动般的声音,“就算你掌握着足以镇压天下的武力,可毕竟也是人。天下何其大?只算大月之疆土,便有数千万生民百姓,一人之力又能够照顾得了几处?照样还是要沿着前人的路去走。”
“你想说什么?不必拐弯抹角,直言就好。”
顾担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现在并不想听到什么长篇大论。
“不是拐弯抹角,我在说很现实的问题。我相信你有足以镇压四国宗师的实力,这不假。但天下的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清平子斟酌着言辞,“我曾在宗明帝身旁待了二十余年,看明白了这天下运转的道理。都说宗明帝二十余年不上朝,可那锦衣卫、东厂,又是作何用处?一人放在天下,无论是皇帝还是宗师,都太过渺小。
便能趁着威风镇压一时,也绝不可能镇压一世。
别的不谈,四国联军便是四个国度,你纵使有镇压他们的武力,一个个赶过去,路上就要多久的时间?一去一回之间,哪怕持续不断的赶路,又能节省下多少的时间?
看似迫不及待,时不待我,实则于事无补,反倒徒增损耗,不够理智。
这还不算四国尽数反抗,被你干掉皇室之后,如大月一般群雄并起之局面......而他们若是要鱼死网破,面对你的威胁也绝不肯撤军,到最后都是输家。如此一来,对整个大月的天下都不算是什么好事。”
“你有何建议?”
顾担明白了,清平子是真的有话想说。
“如果你单纯的只是想给墨丘报仇,那痛痛快快的杀了四国的宗师,若是可以再灭掉四国皇室,再喊几声罪魁祸首侵国之犯皆已伏诛,大仇得报,快意恩仇,自然足够爽利。”
清平子时刻注意着顾担脸上的表情,发现顾担并未动怒后,方才继续说道:“可你让公尚过以墨丘的名义来收天下之民,所想的绝不只是报仇那么简单吧?”
顾担自是点头。
要为墨丘报仇,这一点绝不会改变,但墨丘的理想,他也从未忽视过。
墨兄为扶危正道而奔波,此乃他毕生的心血之所在,甚至如今沉眠也由此而来。
若再因墨丘之故导致世道更乱,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顾担不能让墨丘的努力一切成空。
“那便不能单纯当做报仇而去做事,更要考虑一国之利。为了一国之利,很多东西都可以放下......我可没说饶了那些动手的宗师啊!”
察觉到顾担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善,清平子急忙说道:“我的意思是,可以适当的展现出自己的残忍,再显露出些许的仁慈,一边杀鸡儆猴,一边夹枪带棒,如此方可慑服人心。
但必须要先展现出足够的力量来!所以四国宗师要杀,必须杀,还要杀的足够快,足够狠,才能让四国的皇帝明白,他们将要面对什么。
杀完这一波之后,再从四国中挑个最弱的,比如大越,直接宰了他们的皇室,如此即可彰显出足够的实力和霸道,消息传出去后,必会让其余三国心惊不已,两股颤颤。
这个时候再去大青,大青与大月有世仇在身,新国将脱胎大月而起,但偏偏要赦免大青昔日的罪责,也不必再那般狠辣......要来足够的补偿便可,如此一紧一松,酷烈仁慈俱有,张弛之下,四国自乱阵脚,必会离心离德,一盘散沙,各自为战,可随意拿捏!”
清平子话语不停,极有章法和条理,显然并非是张口就来,而是心中已有所盘算,甚至连具体如何施行都已经想好了。
顾担忽然就明白为何宗明帝二十余年里对清平子极为宠信的原因了。
绝不单单是因为清平子能够求仙问道,难道之前就没有方士、道士不成?
清平子真正出彩的,正是这份“忧其所忧”,而且绝不是空口白话的阿谀奉承,还给出了真正可以施行的方法来。
答不答应是另一回事,你就说有没有尽心吧!
哪怕二人的关系并不算不上朋友,甚至清平子还差点遭受了杀身之祸,说起这些的时候也毫无迟疑可言,让人心中对其好感顿生。
为人之道,清平子怕是已钻研到了一个极致。
更何况,清平子的想法竟与他有些不谋而合。
这就有些可怕了,究竟是清平子洞悉了他此时的想法,还是单纯的只是凑巧?
凑巧倒还好说,若是看出他的想法对症下药......
坏了,他成宗明帝了!
思量片刻,顾担表情不变的说道:“你在教我做事?”
清平子:“......”
当看到清平子满脸郁闷的表情之后,顾担嘴角微微掀起一丝弧度,这家伙记打不记吃,好脸色必是不能给的。
“躺够了就起来,天都快黑了,我不希望他们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顾担看了一眼又要落下的天边夕阳,催促道。
“唉。”
清平子暗叹了一口气,这人竟然比宗明帝还难伺候!
但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也算是习惯了。
而顾担的目光,已是放在了源河决堤的方向,准确的说,是在源河决堤之后,四国人马驻扎的方向。
他已忙完了那些该做的事情,是时候和他们算一算账了!
这些天,不知那些人,是否睡了个好觉啊?
没关系,很快那些人就不用再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