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尘世之故(2 / 2)

“法度不容侵犯!不以人之好恶为转移!

如此,即不为人言所伤,亦不为虚无缥缈之言论所败。

依法而行,依法而做,依法而制!

举国同法,令行禁止!有罪则罚,有功即赏!则官吏无贪,庶民无私,浩然正气自存,国家不战自威!”

商目光灼灼的看向顾担,问道:“顾先生,此法,可否衡量天下?”

静静的听着商的讲述,顾担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只是端起了面前的茶盏,又倒了一杯那苦涩至极的茶水。

“敬你一杯。”

顾担说道。

“好好好,如此,我就当顾先生认同了。”

商大笑,又回到桌前。

开始更加细致的讲述起了顾担不在夏朝的那段时间里,夏朝所发生的事情。

其实并无太多的变故。

顾担走后,荀轲就成为了夏朝的守护者。

与商、苍一同拟定了如今夏朝大部分的法度。

此后荀轲请辞,苍担任夏朝丞相。

两年之后,荀轲觉得夏朝已经可以,苍和后辈们也都成长了起来,便像是禽厘胜那样,周游列国而去。

只不过两个人都有一种默契。

不周山脉在夏朝的北方。

而禽厘胜却是带着墨家的人往南边而去。

荀轲则是选了东方。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仙道。

或许他们心中也明白,在凡俗中行之有效的一套东西,一旦有过于高深的力量闯入,就很容易支离破碎。

蛛网或许能缠住比蜘蛛大很多的猎物,但过于庞大的东西,也能轻易将蛛网撕扯掉。

但天下甚大,总有一些地方。

需要墨家,也需要儒家。

在仙人尚未触及到的地方。

至于夏朝,这些年也一直稳扎稳打。

唯一值得一提的大事,便是荀轲离去之后,商没过多久,就来了一次诛杀儒生。

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一口气砍了千余位儒生。

其中有权有势者占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更有权有势。

毫不夸张的说,荀轲前脚刚走,商后脚就将儒家的中坚力量给砍了一大半。

不能说是人走茶凉吧,只能说是恨不得赶尽杀绝。

这当然不是因为商跟荀轲有大仇,更不是因为商非常仇视儒家——他就是荀轲的弟子,也算是儒家的学生,可那跟他砍儒家的人有什么关系?

他要砍人,理由也很简单。

那些人活该被砍。

问就是触犯了夏朝律法,死有余辜。

此前便是荀轲都参与到编撰的法典,其实并没有很好的施行下去。

总有人阳奉阴违,甚至多有驳斥之举。

因为儒家的言论本来就很开放,要知道荀轲自己就是师从墨者,然后自立一家宣扬道义的,开山师祖都这样,后辈们自然也有样学样。

多是批判法典不近人情,毫无“温度”,不懂得张弛有度的道理。

连如厕都要规定地方,否则就要挨罚,甚至可能坐牢,天底下还有这么可笑的事情么?

因此荀轲在位之时,便是儒家都有很多人不肯服从。

这和荀轲的能力没关系,只能说当初为了驳斥墨家所造成的影响,留下的后患。

荀轲一走,商立刻就动身了。

一口气抓了千余位儒生。

当所有人都以为商是昏了头的时候,他砍了那些人的头。

自此之后,再也无人敢将夏朝的律法不当回事。

能砍他是真砍啊!

管你什么富家大户、名门望族、皇亲国戚。

被法家逮到,不死也得脱层皮。

律法所依,皇权当许!

以雷霆手段,行毒辣之事。

商凭借着承平帝的支持,一手打造了法家。

别说是儒生了,墨者胆敢违逆律法,他也照抓不误!

你看我敢不敢!

凭此,法家一举越过了需要数十年甚至是百年的积累,登上了夏朝权利最巅峰的舞台。

用无数人的鲜血,染红了夏朝的律法,深深烙印在了骨骼里。

如今皇都的街道上之所以没有屎尿横流,或许有一小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很多人的觉悟提升了,但更大的原因,其实是那样做真的会挨罚,严重的还会坐牢......

以小见大,法家的冷酷,却维持了夏朝的繁荣。

这一切,商说起来云淡风轻。

好似只是嘴皮子一碰,就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但顾担深切明白,一切自上而下的改革,总是千难万难的。

还好当初的夏朝尚是新生之时,并未真正定型。

墨丘和荀轲所留下的余泽也还在。

而承平帝作为夏朝的第二位皇帝,也没到会被人训斥“违背祖训”的时候。

快刀斩乱麻,君臣一心,方能有此等成就。

属实不易。

刮骨之痛在所难免,为的却是千秋万代,定的亦是夏朝根基。

“不着急,慢慢说。”

顾担给商倒了一杯茶水,“有时间。”

......

大祈。

一处普通的村落前。

韦传名看着手中的石头,摸着仍自淌血不止的额头,一阵阵的剧痛钻心袭来,那块石头竟从手中滑落了下去。

“砰”的一声砸在地面上,略略起伏。

他是想死的。

宗师的修为化为乌有,一个普通人,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

被完好无损的送出夏朝,是最大的羞辱。

正如他当初所言,不过一死而已!

士可杀,不可辱!

但......

为什么没直接死掉呢?

为什么手中的石头会掉下去呢?

为什么会感受到那般难以忍受的剧痛呢?

头破血流的痛楚,岂能与气血见障时所忍受的苦痛比之一二?

气血见障他都忍过来了,如今寻死而已,碗口大的疤罢了,怎就失手了呢?

韦传名愣愣的站在原地,想不明白。

宗师的时候他对死不屑一顾。

现在变成了普通人,竟立刻就贪生怕死了起来。

奇哉,怪也!

但没关系,血流的多了,人也总是会死的。

死了就是一了百了,不必承蒙如此耻辱。

韦传名松开捂着额头伤口的手掌。

宗师都不是了,活着还做什么?

仰躺在地面上,略显一丝温热的鲜血划过脸颊,鼻尖传来泥土的一丝腥臭味儿。

他从未那般真切的感受到过泥土的味道。

真难闻啊,俗不可耐。

没有一丝让人欣赏的余地,只想要离的远些,最好永远都不要踏上去,免得脏了自己。

不过他已经没有谩骂的力气了,就这样吧。

意识在逐渐变得模糊,一切都朦胧起来。

像是一个漫长的,不愿苏醒的梦。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稚嫩的惊呼。

“刘哥!快来快来,这里有人受伤了,身为墨者,咱可不能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