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忙道:"请孙首辅进来。"

孙首辅满头白雪走了进来。朱由检请孙承宗坐，又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酒:"孙先生喝杯酒暖暖身子。"

孙承宗一饮而尽，说道:"北方大雪成灾，皇上闻声响应，指挥若定，派重臣前往各省救灾，民间一片颂扬之声，都说皇上是尧舜之君，中兴大明就靠皇上了。"

孙承宗不是一个喜欢阿谀奉承的人，这样的话让朱由检很受用，他淡淡笑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丰年积谷，灾年赈济，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孙承宗历经四朝，万历帝和天启帝是怎样胡搞乱搞的，他太清楚了。

孙承宗摇头道:"世上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事？皇上是贤明的君主，所以才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朱由检笑问:"孙先生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孙承宗犹豫片刻道:"皇上，臣老了，想求皇上放臣回乡养老……"

"啊？"朱由检吃了一惊，手中酒杯险些掉在地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先生何出此言？是朕慢待了先生吗？"

孙承宗连连摇头，"皇上言重了，皇上待臣恩重如山，臣也想再替皇上效几年力，实在是老了，力不从心了……"

朱由检望向孙承宗，年近七十的人了，须发皆白，脸上沟壑纵横，双目浑浊而疲惫，的确是老了。

朱由检十分伤感，良久说道:"国家多事之秋，先生再勉力支撑几年吧。放眼朝野内外，也没人比先生更适合担当首辅重任了。"

朝廷中的几个老臣，孙承宗、袁可立，朱燮元，年龄不相上下，孙承宗干不了，袁可立、朱燮元同样干不了。

这都是万历怠政三十年，缺官不补，万历末天启初接二连三几次惨败，大批将领战死，东林党与阉党党争，又杀了大批人，导致不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十分缺乏。

明末乱世，要的是大开大合大刀阔斧的救世之才，但这样的人才是可遇不可求的。

年轻一代中，杨嗣昌勉强可以接替孙承宗。杨嗣昌有才，但格局比较小，气量比较小，抗压能力和担当相对不足，朱由检希望孙承宗再顶两三年。

孙承宗是士林领袖，人品正，威望高，为人处事滴水不漏，充当皇帝与大臣间的防火墙再合适不过了。

面对皇上的诚心挽留，孙承宗也不好坚持辞职。他说道:"臣就再干两三年吧，但是……"

朱由检不容他将话说完，打断道:"朕也知道先生体力不支，掌握掌握大方向，那些繁琐的公文往来和琐屑政务就交给嗣昌办吧，也不必天天到值房坐班，遇寒暑季节，朝也不必上了，有要紧的事，朕派人去问先生就好，先生不必来回跑……"

孙承宗眼睛湿了，哽咽道:"皇上如此体恤臣，臣还有什么脸饶舌。臣只恨遇皇上太迟，不然可以多替皇上效几年力。"

朱由检拍拍孙承宗的手，"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孙先生还可以再干十年！"

孙承宗扑哧笑了，"借皇上吉言。袁崇焕给内阁写信，说黄台吉找他借粮，请示皇上，如何打发黄台吉。"

朱由检怒道:"黄台吉真是脸皮厚，居然好意思借粮。他老子作下的孽暂且先不提。黄道周是朝廷重臣，名满海内。我听说黄道周是被莽古尔泰亲手操刀杀死的！身为人君，有人杀我大臣，我岂能容他！

孙先生跟袁崇焕说，要他转告黄台吉，想要借粮可以，第一，归还黄道周骸骨；

第二，将莽古尔泰押解到京，好让我将他剥皮实草，挂在正阳门外；

第三，黄台吉前年入寇京师，就是范文程鼓动的。范文程那斯没脸没皮，冒充范文正后代，败坏范文正名声，着实可恶，也要押到京师来由我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