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问道:"郑芝龙不听宣,是吗?"
熊文灿将头深深地埋下。
朱由检又问道:"朕欲从陕西迁十万壮丁开发东番岛,你以为如何?"
熊文灿道:"东蕃岛上瘴疠横行,遍地是毒虫野兽,岛上生番极其残忍,吃人肉喝人血,家家门上挂着人头骨。"
"福建人宁愿远走吕宋、爪哇谋生,也不愿意去东番岛上拓荒垦田。"
"东番岛上的确土地肥沃,但是树林茂密,长满了荆棘,想要将生地垦成熟地,没有三到五年的功夫是不可能的。"
"民间无人愿意开发,如果朝廷想要开发的话,必须得预先投入一笔银子。"
"皇上说移民十万人,那么至少要有五十万亩地才能养活。垦一亩地最保守估计也需要十二到十五两银子,算下来需要六百万至七百五十万两银子。"
"十万人垦荒三到五年,耗费的粮食更是一笔一不小的数字。垦完荒还需要耕牛、种子、农具、房子。"
"粗略算下来,为安置十万人,朝廷耗银不下两千万两!"
"朝廷如果真有这么多钱,何必扔在东番那种荒岛上?需要多久才能回本?这就是历朝历代不愿开发东蕃的原因。臣巡抚广东时,也曾想过开发琼州岛,费尽口舌和气力,也只招募了五千人,苦哈哈干了半年,人全跑光了。臣从此知道,垦荒不易。"
"另外,福建和东番岛仅仅隔了一条窄窄的海峡,福建人都适应不了东番的气候水土,陕西人又如何能够适应?"
"况且,岛上现在就有许多荷兰人,西班牙人,郑芝龙也把东番岛当作远洋贸易的据点。朝廷如果要大举开发东番岛的话,必然会跟他们发生剧烈冲突。"
"恕臣直言,短期内,皇上的计划难以实行。"
听完熊文灿这一番长篇大论,朱由检心里哇凉哇凉的。
欲知山中事,须问打柴人。熊文灿久在广东福建一带任巡抚,熟悉海疆事务,他的意见还是要听的。
看来是自己异想天开了,垦荒拓殖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不然,为什么美洲大陆在发现之后二百年才开发呢?
如果连开发家门口的东番岛都这么难,开发新西兰、澳大利亚,乃至遥远的北美洲南美洲大陆,岂不是更加难于登天?
雄心勃勃的海外开拓计划,还没开始就遇到了跨不过去的坎。
东北皇太极、多尔衮,西北李自成、张献忠,东南郑芝龙,西南奢崇明、安邦彦。
卧槽,我这是来渡劫的吗?
朱由检又问:"朕欲调郑芝龙从海上攻打建奴,你以为如何?"
熊文灿答:"黄台吉劫掠京师时,臣就试探过郑芝龙,要他率郑家水师奇袭黄台吉后路,黄台吉狮子大开口,要价一千二百万两!臣觉得太离谱,就没敢跟朝廷提。后来黄台吉败走,此事便不了了之。"
朱由检问:"郑芝龙不听宣,不听调,自行其事,宛如国中之国,朝廷就拿郑芝龙没办法了吗?"
熊文灿答:"臣以为对郑氏宜以笼络为主,朝廷如果逼得急了,恐生不测。东南沿海命中注定会出一个海上霸主。不是郑芝龙,就是刘香或者许素心。郑芝龙与刘香、许素心比起来,还算好打交道的。"
死局,又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朱由检将拳头握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