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草点点头:“那我听嫂子的。”
王氏满意了,坐在院子里一边嗑瓜子,一边晒太阳,正巧夏老大从院门进来,王氏丢开手里的瓜子从凳子上跳起。
“哎呀,我说了我来做,你快去罗绣娘那里,这些小事不用你动手。”说着从禾草手里抢过衣裳,把她挤到一边。
禾草湿着手在身上擦了擦,看了眼夏老大:“大哥,我去了。”
夏老大沉着脸“嗯”了一声。
禾草走到村头,这户人家的院子比夏家村其他户都要大,别家墙体还是泥土碎石时,这家的院墙已是灰色大砖石砌的。
她敲响院门,过了一会儿,院子里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进来。”
她进到院内,见罗绣娘正坐在树下的摇椅上眯眼养神,摇椅旁摆着一个茶桌,上面的茶盏还冒着丝丝热气。
罗老妇见是夏家的小丫头,笑道:“怎么学会敲门了,以前到我这里来,只要院门没锁,一推门就进来了,小草儿现在长大了,懂礼了。”
禾草抿嘴笑,坐到罗氏身边的小矮凳上,绣娘家的黄猫儿认得她,跳到她的腿上,盘起尾巴,窝爬在她的腿间。
“罗妈妈,我就在您这里坐一会儿,好不好?”禾草一边抚着猫儿一边说。
罗老妇微微一笑:“不学刺绣了?”
“最重要的还是多练,对不对?我可以在您这里刺绣吗?”
“当然可以,你去拿。”
禾草赶下猫儿,径直走到屋内,熟门熟路地走进侧房,拿出一个簸箕。然后坐回小凳上,拿起绣绷及针线,开始做绣活。
她绣出来的东西,不论好坏最后都要交给王氏,王氏若发现她的绣品可以卖高价,她和夏老大只会越发压榨她,所以禾草不打算绣得多好,只潦草绣出个样子来。
罗老妇看着女孩儿手拿针线行走于布间,态度十分认真,只是绣出来的东西有些粗糙和随意,反倒没了从前的认真,只浮于表面。
心里不得不感叹,这孩子本是一棵刺绣的好苗儿,生在那样的人家,灵性都磋磨没了,可惜!
而禾草心里却在计较另一件事情,她想要见魏泽,就必须先去曲源县的魏宅。
她记得他后来从县里搬去了京都,若他去了京都,她要怎么找他,现下她不过一个八岁的丫头片子,别说去京都了,就是从夏家村到曲源县,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禾草回了自家院子,王氏见她空手而回,气骂道:“东西呢?”
“嫂子,刺绣本就是慢活,哪能这么快完成,而且,你若真想拿这东西换钱,还要买布料和针线,罗妈妈只是教我技术,人家难道还供你布料不成?”
王氏想想也是,撇了撇嘴:“行了,明儿我去镇子上给你买些回来。”
禾草一听,立马道:“那我同你一道去罢。”
“你去干什么,家里的活不做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成日只想偷懒。”
“嫂子,你又不识布料,万一被人吭了咋办,我跟着罗妈妈认了许多面料,什么罗、绸、绢、棉、纱……太多了,那些布行的伙计见你不识货,指定耍滑头骗你哩!”
王氏一听,似乎有些道理,她不懂行情,别到时候卖出成品的钱,还不够买布料的钱。
“成,你跟我去。”
夜间,禾草躺在床上,不敢闭眼,她很害怕,怕一醒来,她的世界里没有他。
她的想法很简单,无论天上还是地下,不管是九天宫阙还是十八层地狱,只要他在哪里,她就要跟到哪里。
清辉的月色从半开的窗扇溜了进来,白天她要应对哥嫂,手上活计不停,没多的空闲想事情,现下一个人躺在床上,才开始细想这番奇异的处境。
禾草想起那晚,她心疼度儿在皇宫课业辛苦,魏泽劝慰她,说男孩儿不该娇惯,她当时怎么说的?她的原话是——“你儿时是个什么样儿?巨富之子,衣食无忧,哪里知道什么苦。”
之后魏泽的脸色就有些奇怪,当时她并没太注意,也是后来,在他离世后,她把从前她和他之间所有的点点滴滴悉数在脑子过了一遍,每一件事情开始变得清晰。
那晚的画面就跳了出来,兴许在更早以前他也有过异常,只是都被她无视了。
她能肯定,魏泽儿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说他的骨头疼,为什么之前好好的,年纪上来后就骨头疼,还为此丧命,太医们像是约好了一般,全都闭口不言。
她问周氏,周氏说那是好早的事了,然后不停地责怪自己,却不说原因。
那晚她忽略掉他的异常,还跟他置气,如果她当时肯多追问他一句,或是关心闲聊一下他的儿时,也许……仍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回到了夏家村,回到了小时候,她认为这是一次机会,那么她要守在他的身边,探究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禾草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如果她能阻止那个祸因,能从源头切断,也许他和她的结局会不一样,会改写,后面的事情便不会发生,他们会携手到老,安度晚年,直至寿终正寝。
冥冥中她能感应到,这个契机不会再有,只一次,错过了,便再也无法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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