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方昭带来的其中一人也是官家子弟,席间听曲儿无聊了,又吃了几杯酒,那些妓女唱的曲儿已经听厌烦了,就想整点新的花样。
见禾草模样乖巧,听说是从乡下买来的丫头,便想听听新鲜。
魏泽在桌下按住禾草的手,笑道:“只怕不行,她的嗓子不好,我怕她一开喉,咱们几个逃都没地儿逃。”
其他几人听了,笑了起来,谢方昭趁机撞了撞那位友人,玩笑道:“你若想听山野小调,就让两个姐姐唱,高雅的、低俗的,她们什么不会唱?你说她们只会唱痴啊、怨啊的,我倒要为她们鸣不平,分明是你点的痴啊、怨啊的,人家才这么唱,你倒好,怪到她们头上了。”
谢方昭说完,睇了个眼色给两个妓女,故意扬高声调:“姐姐们,我说的是不是?”
两个妓女笑嘻嘻:“可不是呢,山野调调谁不会来?想听啊,这不就来了——”
说罢,舒指轻弹,顿开歌喉,高扬一曲,比情曲儿多了敞亮和力道,在湖中飘荡开来。
那少年听说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再次举杯邀魏泽同饮,此节便过了。
几人逛了街,游了湖,又乘着马车到郊外的青山寺看夜雪,青山寺距城区不算太远,寺院的后山上有一片天台,每年雪起,寺庙都会在天台点上一排排的灯笼,映衬着雪景,亮如白昼一般。
马车冒雪前行,不一会儿便到了山脚下,好在到山脚下时,雪下得小了,各人的小厮丫鬟给主子撑着油纸伞,随行在侧。
禾草一手撑伞,一手捉裙,伞倾斜到魏泽那边,将他的身体全都笼在伞下,随在他的身边拾阶而上。
魏泽先时没注意,转头才看见她的肩膀白了一片。
少年将手绕过禾草,在她的肩头掸了掸,去掉雪,然后扶正伞柄:“自己打着罢。”
禾草摇了摇头,依旧将伞斜在他那边,别家主子的手都揣在袖笼中或是手炉内,她不能让他冻着。
少年轻笑起来,隔着衣袖执起她的腕子,将她拉向自己,让她也躲到伞下。
好在快走到天台时,雪不知觉地停了,一行人上到天台,天台上还有其他来寺庙观雪游览的香客。
寺庙的沙弥提供了热水热食和歇坐的地方。
一行人在天台逗留了片刻,便穿过天台去了旁边的厢房略作休息,等会儿再出来看烟火。
殊不知在他们进入厢房后,有几双眼正在人群中紧紧盯着几人,确切地说是盯着他们中的某一个人。
几人略作休息,喝茶的喝茶,下棋的下棋,因屋内燃着地炉,气暖如春,禾草便替魏泽去了鹤麾,端了热茶来,又将手炉递给来旺,让他问寺庙的僧人要些银炭装进去。
一边的陆远见了,也禁不住对魏泽道一声:“这丫头真是一心一意在你身上。”
魏泽看了眼站在门首同来旺说话的禾草,勾唇笑了笑,语气中带了点自得:“她是我的丫头,不一心在我身上,难不成一心在你身上?”
禾草站回魏泽身边,魏泽拿了小食让她坐下吃,禾草便坐在一边细咽着。
快两年了,她依旧没有找到魏泽骨痛的原因,难道她猜错了,根本没有什么毒害,他的骨疼就是他自身的原因,没有人为?
真是这样么?若真是这样,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正在禾草发呆之际,外面传来欢闹的人声。
门打开,小厮来报,说要放烟火,可以出去了。
禾草替魏泽重新披上鹤麾,几人先后出了厢房。
天台上站了许多人,有平头百姓,亦有一些殷实人家的家眷,普通人家的女子没那么多讲究,随着自家丈夫或父母,而大户人家的女眷则戴着幕篱由家中仆从随护着。
尤其是烟火将放之时,天台上的人多了起来,正是人烟之锦绣。
一声雷响炸开,一枝火起,彩光乍现,如莲盛开,一声响罢又接一声,轰隆隆眼花缭乱,一个赶一个,灿烂争开,红的烟,黄的烟,绿的烟,绚丽争春。
禾草仰着脖儿,嘴角承接着那份绚烂,眼中映着瞬息的光彩。
待到烟火散尽之时,人群开始往山下流动,此时已是更深,各自归家。
魏泽、周镰、谢方昭等一行人也各自作别,前后纷纷离开。因怕踢踩,魏泽带着禾草留到最后,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他们才下山,来旺在前面引路,禾草随魏泽落后。
来安赶了马车来,魏泽和禾草上了马车,来旺和来安坐在车辕上,一声驾呵,马车开始前行。
路上已经没了其他车马,只他们这一驾在雪路上缓缓行着。
禾草看烟火时还挺精神的,可一坐到车里,困意就来了,眼皮子黏滞的厉害,只想找个板,搁着爬一会儿。
“别睡,车里不暖和,一会儿冻着了。”魏泽说道。
禾草掩嘴打了一个哈欠,欠着星眼,点点头。
正说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魏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