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泽指尖一颤,艰难地走上前,火光下,这一片的雪碎乱不堪,深红的血迹格外刺眼,一大朵一大朵地撒在地上。
“主子,你看。”来旺指着地面。
众人看去,雪地里如梅花一样的印子,不知是狗的还是狼的。
“找!快找!”魏泽干着喉咙,音调都变了。
众人沿着血痕一路搜寻,路上还有碎裂的布料,魏泽将它捡起,这是一块银红缎料子,上面点点如油的斑痕,是血,他将它紧紧攥在手中,来旺飞速看了一眼,布料是禾丫头的,只怕凶多吉少了。
血迹在某一处突然中断,像人在这里消失了一般。
前方的雪地里有踩踏过的痕迹,他们往前又搜找了一番,凡是走过的地方凌乱着足印,却见不到半个人影。
“那丫头只怕不好了。”陆远说道。
话音刚落,突然有人惊呼:“那是什么!”
众人见沙弥扬臂向上,于是全都举起火把,往上照,顺着那个方面看,只见一棵枯树枝上挂着一个人形的黑影。
小小的一团,就那么挂爬在树杈间,没有一点动静。
魏泽从前不知道什么是剧痛和喜极,就在今夜,他在这两种情绪中跳跃。
大家反应过来,那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于是攀爬上树,将人救了下来,人虽救了下来,却一直昏迷不醒。
在火把的映照下,女孩儿衣衫破烂,半边衣袖被撕去,露出一条细圆的胳膊,肩头、胳膊上血肉外翻,尽是被咬的齿痕。
没人比来旺、来安更清楚他们少爷现在的心情,他的身体在颤抖,那是愤怒到极点的压制,却又压制不住。
魏泽和禾草身上都带了伤,禾草更是昏迷不醒,不知情况如何,现下又是深更,一行人便去了就近的青山寺。庙中有药僧,对他们二人的伤口做了清理包扎。
给禾草清理伤口时,魏泽就在旁边看着,他猜想,那些人带了猎犬搜寻他的踪迹,小丫头用自己引开他们,然后被畜生追上,撕咬,情急之下为了活命爬上了树。
少年面色阴沉,双眼猩红,既然他没死成,那些人的命,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后来的魏泽,被人称作冷面阎罗,说他杀性大,再到后来,他应朝廷之命绞匪、御敌,转战千里,挥师百万,令人胆寒。
众人不知,他第一次真正的杀戮是由此开始的。
……
禾草睁开眼,眼前一片黑,她听到了声音,有人在叫她。
“小草儿——”
“小草儿——”
这是少爷的声音。
慢慢的,这个声音变了,一开始很远,然后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禾儿!”
“禾儿!”
谁会这么叫她?只有他了,她的夫君,那个狠心人,他的声音还很年轻,她记得他们老了啊,后来他生了病,狠心地丢下她走了,再后来她也随他而去。
怎么老的呢?是啊!到底怎么老的?这中间就是空白。
他们的第三个孩子,初儿,孩子两岁时,他登了帝位,入主皇宫,她喜欢坐在花园中看夕阳,那天的风很暖、很静,她睡了过去,寂寂的一刹那……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愤怒:“你们是怎么看护的?!”
“奴才们该死,娘娘说想在花园里坐一坐,后来在藤椅上睡了过去,奴才们不敢惊扰,也不知怎的,一直昏睡。”
接着便是一片呜咽之声,哭声中摇响灵杵,鼓钹打动,一道苍老的声音念了一句佛号,悠长且厚重。
男人恭敬说道:“大师,吾妻为何一直不醒,还有,为何她口中一直喊‘少爷’?”
“因即是果,果即是因,陛下同皇后的这段缘是果,而另一面便是因,只有修了善因,方得善果。”
“另一面?另一面是哪一面?”男人又问。
“‘少爷’就是另一面,‘少爷’就是因,先有因,才有果……”
男子喃喃着:“先有因,才有果……”
他的声音慢慢远去,她想看看他,可是看不见,她的周围黑魆魆一片,原来他还在!他还活着!还很年轻!
最后的最后,她听他问了一句:“她什么时候回来?”
老者的声音悠悠荡荡传来:“会回来的,时机到了,自然就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