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脸色有些泛白,纠结再三,一咬牙,拱手禀告道:
“回母后,三弟如今已到了东都接任留守一职,四弟也进了北衙历练,而今就剩儿臣一人还陪在父皇母后身边,儿臣思索再三,斗胆请母后恩准,让儿臣回凉州,继续兼任凉州大都督,为父皇驻守边疆!”
这话一出口,武后的眼眸一挑,目光落在李贤身上,许久后才问出一句:“你本就是雍州牧,又已是右卫将军,何故要回凉州?”
李贤深吸一口气,回道:“回母后,儿臣终日待在长安,难免与朝中官员走的太近,时间一长,恐对太子不利,儿臣既为雍王,又授凉州大都督,终归是亲王之身,自当远离朝堂,去凉州为父皇戍边,也算为父皇和母后尽一分力!”
李贤这话说的无可挑剔,早在咸亨三年,他便被李治册封为雍王,授凉州大都督、雍州牧。
从册封的的王爵上可以看出,李治对这个二儿子还是不错的,隋朝时期,雍州就是京兆府,到了唐朝,虽然有略微变动,但雍州依然下辖二十多个县,就连长安、咸阳等地也在其中,李贤被封为雍王,需待在自己的封地,长安虽是都城,但也在下辖之中,按理说,他可以以雍州牧的身份,正大光明地待在长安。
初唐时期,皇子们被封王后,都得回到自己的封地,未经传诏,不得擅自回京,直至唐玄宗时期,才会出现几十个皇子全都待在长安城的奇葩景象。
见李贤说的这般陈恳,一旁的崔待诏用狐疑的眼神看向武后,武后略微沉思,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崔待诏立刻明白,娘娘应该是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罢了!罢了!”武后顾做无奈地谈了口气,笑着说道:“既然贤儿去意已决,又有为你父皇分忧的志向,母后岂能阻拦你这份拳拳尽孝之心,此事便由母后替你做主了,元宵节后,你便自行离京吧!至于右卫将军一职,便交于你弟弟李旦接手吧!”
李贤闻言脸色瞬间煞白,紧握的拳头变得越发颤抖,他万万没想到,武后竟然真的应允了。
方才他这么一说,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采用‘以退为进’的方法,试探一下自己在武后心中的地位。
按照他的想法,只要武后开口留他,说明权力的天平是朝着他这边倾斜的,表明自己和太子之间,母后肯定是向着他这边的,如此一来,他便可以继续培养朝中的势力,不用再畏手畏脚,哪怕依附在李治和武后的羽翼之下,自己也有争夺储君之位的实力。
可结果呢……他就想试探一下,哪只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终归是低估了自己母亲的手段。
他以为自己那点小心机隐藏的很好,没想到仅仅一个回合,就被对方看穿了,随之而来的,便是遭到对方无情的打压。
有那么一刻,李贤甚至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母后亲生的,怎么自己想让她喜欢就这么难?自己和那三个兄弟,明明都是她亲生的,可她好像谁都不喜欢,没错,她是喜欢小妹!可小妹只是个公主啊!又不能当太子?
李贤心中百感交集,有后悔,有愤闷,有不解,有寒心……
他慕然想到,前两日在摘星楼宴客,他见到表弟薛绍,后者劝他疏离朝臣,不露圭角,当时他浑不在意,还猛夸武后对他的宠幸,在他看来,太子失势,自己被提拔为右卫大将军,负责宫廷防卫,表明父皇和母后对他的信任和器重,怎么看,都是自己赢了。
可薛绍却说,他留在长安只是暂时的,一旦朝堂局势稳定,父皇不会再让他待在长安。
李贤不信,于是薛绍便给他支了这一招,说能试探出母后的真实想法,本来今日他没想过要用,可当他在殿外见到太子被母后冷落那一幕后,他的心思活跃起来了,再加上自己费尽心思搜罗的奇珍异宝,母后也置若罔闻,种种不确定因素加在一起,让他心一横,就冒然做了试探。
事实证明,知道真相比不知道真相更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