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程澈的外公去世,九十岁的年纪,在睡梦中去世,也算寿终正寝。
外公生前曾立下遗嘱,他名下的财产,程澈和谢以谦一人一半,程澈却主动放弃了属于他的那一份,只留下了一些设计手稿。
“是我妈妈画的设计图。”他一张张翻看着那些手稿,长长叹气,“她很喜欢东亚古建筑,尤其是中国和日本的。我小的时候,她经常带我去京都,参观古寺和神社,告诉我它们的设计精髓是什么,教我画画。”
温颂听完他的话,沉默良久,也陪着程澈一起翻看那些设计手稿。站在她一个外行人的角度,她只觉得那些手稿画的极美,设计之中满含古韵却不死板。
“很漂亮。”温颂握紧了程澈的手,柔声说道,“阿澈,你一定会成为和妈妈一样优秀的建筑师。”
“她比我优秀很多。”程澈听了她的话,却更加伤感,“她比我有天赋,也比我更喜欢建筑。这些图纸,是她辞职之后画的,她说,她只是画着玩。可是我知道,她真的很想把这些都付诸实践。
在妈妈去世后,外公外婆带走了这些手稿,那个时候外公说,如果留在家里,只会被我爸变成他的商业工具。妈妈她,真的很想获得普利兹克奖。”
“那你帮妈妈实现她的愿望好不好?”温颂提议道,“我相信你,肯定可以帮妈妈把这些图纸变成真正的建筑物。”
“好。”程澈笑了,吻上温颂的额头说,“我试试看。”
按照程澈外公的遗愿,程澈带着他的骨灰回到了上海安葬。葬礼结束后,又带着温颂一起,回到了外婆家的老宅,安放外公的遗像。
那是一栋巨鹿路上的四层楼老洋房,程澈推开黑色的铁艺门,和温颂一起走进院内。庭院内栽种着一棵硕大的香樟树,屋内屋外都被绿意环绕。在人潮涌动的市中心,颇有几分闹中取静的意趣。
屋内的装修透着上个世纪的古典法式风情,又注入了东方元素,雕花木梯,融合了水墨画的壁纸,东西方交叠碰撞,恰到好处。头顶橘黄色的吊灯,给整体风格更添了几分温暖柔和。
然而因为久无人居,即使有人时常清扫维护,房子却还是透着一股荒芜之感,了无生气。
“这是我外婆家的老房子。”程澈握着温颂的手,在屋子里闲逛,细细给她讲解,“在我外公外婆结婚后,外公又重新设计翻新了,我妈妈从小都在这里长大,我小的时候,寒暑假的时候,也经常来外婆家。”
他看着客厅的壁炉,壁炉前还有一把躺椅,笑着说:“外婆很喜欢躺在躺椅上织毛衣,妈妈就在旁边画画、看书,教我弹钢琴。那时候外公还没退休,我记得他每次下班的时候,都会给我和谢以谦带国际饭店的蝴蝶酥。谢以谦经常抢我那份,我们小时候经常打架。”
随着他温柔的话语,温颂仿佛也回到了那个时候,看到了七岁之前,无忧无虑的程澈。
他指着客厅中央的一幅油画说:“老婆你看,那是我们家的全家福,是我妈妈和外公一起画的。”
十分写实的油画,连人物脸上的绒毛和皱纹都清晰可见,那个时候,谢徽音还未生病,笑容灿烂,怀中抱着程澈,整个人温柔而恬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