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外一人则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卿儿,”
楚熹年开口了,抚平衣上的褶皱,他笑着朝言卿走来。
而言卿轻点一下头,也是笑了,
但旋即便又一抬眼,看向了那黑衣之人。
“……王兄。”
她轻语。
而夜熙尧怔怔地望着她,
双方中间也只隔了几步而已,
可这么一刻,他心中纷乱,一时间好似回忆起许多以前的事情,也回想起了,他们夜家,夜王府,
这夜之一族,从前那段相对太平,远不像如今这般艰难的岁月。
王长女夜卿,
小十七夜卿。
楚熹年唤她为卿儿,
江虞羲唤她为小卿,
当年夜莺则是一口一个阿姐,把阿姐挂在嘴边上,
可其实在夜族之中,那些亲生兄长,私底下称她为“小十七”更多些。
‘……凭什么?小十七才多大?便是天塌了自然还有旁人来顶着,难道天下兴亡全要系在她一个小女娃儿身上?’
‘……我夜族之人何时竟变得这般无用,难道那王爵之位全是摆设不成?’
‘……牺牲了她,这般苛待着她,她是倒了八百辈子的血霉才投生在夜家!’
昔日与王父争执时,夜熙尧这脾气是真不咋地,暴跳如雷,不顾尊卑,也说了许多直戳夜王心窝子的狠话。
他们这些人,兄弟虽多,可兄弟不值钱,但妹妹就只有那么两个。
江家那小子当年对那段婚约很是抗拒,被夜王放出双子峰,事后就没了影儿,
而在那几年的时间中,其实一直是他们这些王兄轮番陪伴在两位王女的身边。
可也正是因为这份陪伴,所以才能看见得更多,所以才能明白那一切究竟多么的不公平。
同样是王女,同样是妹妹,小十七笑不能笑,哭不能哭,夜莺却被娇生惯养,养成一副娇憨天真的模样,
而若夜莺犯了错,那些师长全是轻拿轻放,从不计较,顶多是私底下疼爱地苦笑一声,抹了任劳任怨地去帮夜莺收拾烂摊子。
可小十七呢?
被罚抄书,被罚面壁,严厉得不像话。
‘因为她是十七!’
‘因为她比夜莺出生早!’
‘就早了那么一刻钟!’
所以夜莺活得无忧无虑又放肆,可小十七不行,
因为小十七是那所谓的王长女,是那所谓的来日女君。
从前有人说,年幼的小十七不像个孩子,夜熙尧也这么觉得,没半点天真,被迫揠苗助长,小小年纪活得老气横秋,
可其实,
她也曾累过,疼过,也曾熬不住,也曾私底下悄悄地哭泣过,可当年那个小十七就算哭泣发泄时,也是安静无声的,
事后小袖子一抹脸,就又继续跌跌撞撞地去寻那些师长,去学习那些繁重的课业。
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王女、女君,哪有那么容易?
她非天纵奇才,她从未天赋异禀,她也从未有任何容易。
所以夜熙尧心是偏的。
也因此,
当年小十七死后,夜熙尧大发雷霆,场面一度闹得很难看,也险些与夜王府决裂,
有那么几年他甚至从未见过夜莺,从未见过夜王,也没再见过昔日那些恩师,那些夜王一派的武将,
因为他怨!
他心中有怨。
可每一年小十七的忌日,他总要走上一趟,
有时候是坐在那儿一整天,有时候是安静的陪着,也有时候是絮絮叨叨,
“你命不好,生来就太苦。”
“若这天地当真有轮回,下辈子,别再做这夜家之人了。”
“什么王女,什么女君,何必呢?”
“咱就平凡一点,平平凡凡地做个普通人,平平凡凡地享这人间乐,”
“平凡一点,其实也挺好的,不是吗?”
她是夜家之幸。
可夜家于她而言,
却又是那般泼天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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