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长辞 织尔 2420 字 2个月前

乐颐眼睛弯弯笑道:“嫂嫂我得先回去了,母妃要是知道我逃课铁定又要罚我了。”

穆风然还没来得及回话乐颐就提裙往回跑,赶忙说了声:“慢点跑!”

话音刚落,就看见乐颐绊了一跤,身子踉跄一下,又正了身继续跑。

“这孩子……”殷洵摇了摇头,重新扶着穆风然坐回轿子。

————

穆风然在闺中时,学的就是做人正妻规矩,也或许是有些记忆,处理起事情来比较顺手。

但即便是这样,整理完收到的贺礼也已经深夜,腰酸背痛地回房就看见殷洵坐在案桌前,见她来了整理了一下桌上的奏折,吩咐安德全拿去书房,同她说:“还有些奏折没批完,你先睡。”

穆风然卸了发簪,沐浴回来之后桌上就摆着一碗莲子羹。

怀枝说是太子让人准备的,怕她晚上会饿。

穆风然点点头,让怀枝在床前点了灯,自己拿了本书看,看着看着就有些困意,将最后一点莲子羹喝完问怀枝:“太子还在书房?”

怀枝点点头,把空碗递给丫鬟,往外看了眼天:“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

————

殷洵处理完奏折轻手轻脚地进屋,让怀枝退下,又悄悄上床不惊动穆风然。

她睡得安详,面容恬静,殷洵看了许久。

渐渐的,眼眶有些湿润。

他有多久没这样看她了?

三年,五年,还是十年?

今日早上她眼中那的恨意让他仿佛坠入冰窟。

他太熟悉了。

她嫁给他之后的第三年,就是这样看着他的,毫不遮掩的恨意与厌恶,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脏了她的眼。

他有一瞬间以为是她回来了,他慌张得不敢说话。

他不知道如果真的是她,自己该如何面对她。

去宫里的一路上都在观察,没有异样。

或许是他看错了。

殷洵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描摹着她的脸却不敢触碰她。

是多大的恨意和失望,才能让她烧了长秋宫。

他们曾经有个女儿,取名纯熙,夭折于四个月。

他还记得纯熙头七的那天,穆风然提着刀拿着皇后的凤印,一步一步走向朝霞宫。

她想要杀了陈梓瑜。

无人敢拦她。

她砍掉了陈梓瑜一只胳膊,亦无人敢拦。

他当时请了大臣私下商议国事,安德全不顾礼法进来同他讲了这事。

可自己已经被前朝的事累得筋疲力尽,说了句:“收回凤印,幽居长秋宫。”

故意忽略了安德全眼里的震惊,烦躁地让他下去。

处理完事务,他问安德全,她怎么样了。

安德全弓腰淡淡答道:“皇后娘娘回宫了。”

他觉得安德全的态度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又听他问:“凤印已收回,陛下打算如何处理?”

他本想交给陈梓瑜,因为她是贵妃,执掌凤印并无不可,可不知怎么就说了句:“放在那吧。”

话已出口,不好再改。

他多庆幸当时这个决定。

后来他去看过穆风然,去过两次。

长秋宫大门紧闭,穆风然拒不见他,他也碍于面子,不肯再去。

就这么过去了半年多,那一年的深冬冷得很,一冬没下过雪的后半夜却落了雪。

下朝之后才有宫人和他说,长秋宫失火了。

他赶到的时候火还没扑灭,他暴躁地问众人皇后呢,宫人跪了一地,无人敢答。

整整半天,长秋宫就被烧得只剩下空架子。

他在废墟中看见几块骸骨,他发了疯的要杖毙长秋宫所有的人。

可安德全说,长秋宫没有人伺候,皇后身边唯一的宫女怀枝,半年前就死了。

他愣在原地。

他现在才知道陈梓瑜撤了长秋宫所有宫人。

“陛下恕罪,奴才今日违抗圣旨去见了皇后娘娘,多年交情,奴才不可不见。”

安德全跪在地上,声音淡淡。

殷洵觉得他冷漠,想要训斥他,可一低头却看见他匍匐在地,身子抖动。

他看见人群中有好些个宫女哭泣,他们都在伤心。

宫中尔虞我诈的事情太多,可却有人因为她的死哭泣。

她大抵是贤良淑德的,他如是想。

他陡然掉下泪来,问:“她说了什么?”

“娘娘说……”安德全哽咽一声重复道:“娘娘说,等您下朝,让奴才传一句话。”

“娘娘不想入皇陵,找个荒山丢了就好。”

殷洵听见这话暴怒地揪起安德全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他:“她说这话就是想赴死,你为何不看好她?你怎么不看好她?!”

安德全满脸泪水,大不敬地直视殷洵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陛下,娘娘倦了。”

仅六个字就让殷洵瞬间泄了气。

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究竟纵容别人对她做了些什么,能让她心冷至此。

他下旨将皇后葬入皇陵,无人敢来劝说他。

亦如他上朝时,无人来告诉他,长秋宫起火了。

温热的泪水落在手上拉回了殷洵的思绪,他回过神时才发觉自己掉了泪。

他自两年前重生,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虽不知为何但他感激上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或许人真的只有失去过一次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爱,他在穆风然脸颊轻轻盖了一个吻。

小心翼翼,卑微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