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穆风然就做了个梦,开头还是那个小孩跑过来,只是这次就在穆风然以为她还要路过自己时,她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由她领着,穆风然往前走去,眼前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一个军营。
她看见自己穿着轻便的常服立在城墙上,小孩不知何时变成了个着军装的士兵,晨光乍晓,她看见殷洵坐在一匹黑马上,战马身上负了伤走得不快。
殷洵腰间挂着剑,染血的战甲映着晨光反射冰冷的光,她仿佛能看见那场厮杀,能看见战场上的刀光血影。
殷洵停了马,站在马背上,解下剑拔了剑鞘,高举过头顶,大声喊道:“大晋胜了!”
身边的士兵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们高呼“陛下万岁。”
她也同他们一起喊着,不知是不是听见了她的声音,殷洵转过头与她对视。
就这一眼足以让她戛然而止,掉下泪来。
他看起来很疲惫,瘦得棱角分明,脸上还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战甲被染得发黑。
她在城墙上等他,看着他一步步走来,快走近时她俯身行礼却被拉入怀里。
她有片刻的惊慌,战甲贴着脸让她感觉有些凉,但也只是一瞬,她就伸手回抱住他,听他在耳边说:“阿然,我们赢了。”
“臣妾知道陛下一定会做到的。”
穆风然看着相拥的两人,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去,又看见一个殷洵立在那。
他满眼悲戚地看着她,穆风然能感觉到他的难过,他好像在说些什么,但她听不清,只能听见耳边越来越大的钟声,眼前的一切慢慢被白光掩盖。
————
穆风然睁开眼才发觉方才只是在做梦,想起身喝水,不想惊动殷洵,轻轻把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移开。
他最近一直早出晚归,南陲动乱,皇帝又不在京城,殷洵身为太子代理朝政自然忙些。
穆风然又不记得自己晕倒。
他几乎是瞬间就醒了,对上她的眼睛静了一会,又软了下来,哑着声音问:“怎么了?”
“有些口渴”穆风然如实答道。
殷洵起身点亮床前的火烛下床倒茶,递给穆风然。
穆风然也下了床,将窗户撑开,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喃喃:“卯时了。”
“睡不着了?”殷洵也下了床立在床前。
穆风然点头,就见殷洵思考了一阵走出房间,屋外传来慌乱的请安声,许是明月那丫头又偷懒了。
没过一会殷洵就出现在窗外,拿了把长剑。
与梦中的场景不同,这里没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只有院内花朵的清香,殷洵着一锦白衣袍舞着长剑,穆风然能听见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带着清晨微凉的风。
她一直是喜欢殷洵的,这份喜欢从那年午后开始。
人们总说,年少时遇到的人不要太惊艳,不然眼睛里就容不下其他人。
殷洵于穆风然而言,就是这样的人。
自十二岁那场相遇后,她总看似不经意的对殷洵的事格外上心。
这份喜欢,心心念念了三年。
殷洵收了剑走回屋内,穆风然拿着手帕走上去想为他擦汗被他躲开。
殷洵接过手帕后退几步:“清晨露重,别过了寒气给你。”
他的眉骨沾着水,说这话时笑意盈盈,毫不掩饰眼里的温柔。
穆风然的心漏跳了半拍。
她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或许真的诚如阿若所说,她做的这些有假有真的预知梦也许是件好事。
也许是上天垂怜让她莫走弯路。
她其实不用怕的,那些记忆,那些梦境说到底还是没发生的事情,她还来得及,还可以改变,也许上天就是这个意思。
若梦中场景是真的,他们历经许多苦难却依然相拥,她想不到会是什么原因逼的她火烧长秋宫。
穆风然,你或许可以赌一把,你或许可以不必恐惧,你或许可以相信自己也相信殷洵。
尝试一下吧,与其整日对那些没由来的不知真假的事情提心吊胆,处处小心,倒不如迎难而上。
穆风然,赌一把吧。
赌你喜欢殷洵,殷洵也同样真心喜欢着你。
几乎是一瞬间就想通了的,压在心中这么久的石头移开,心情自然好了许多。
怀枝惊讶于她的变化,虽不知其因,但打心眼里替她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