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医走后,万太妃来看了穆风然。
见着她时第一句就说:“我就猜到是你。”
穆风然笑了笑,让玉禾搬个摇椅给她,一起坐在院里晒太阳。
“出宫这么久,都看见了些什么?”
“我们大晋锦绣山河,民风淳朴。”
两人对视一眼笑出了声。
“为什么回来?”万太妃摇了摇扇子:“你若铁了心不想回来,陛下也找不到你。”
“我怕殷洵失了民心。”
“还有呢?”
穆风然沉默一会才道:“我想见他了。”
这些都是穆风然的实话。
她离开七个月,原以为在外面生活会很快乐,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是每每午夜梦回时,她总能想起殷洵红了的眼眶。
能想到他几乎低声下气地放下尊严的求她别离开。
一想到这,她就舍不得。
“你爱他吗?”
“不爱了。”
万太妃没再答话,她在栖和宫待了一整天,暮色降临时起身离开。
不出意外,她永远不会再来了。
皇后已经死了,栖和宫的这位,她不认识。
万太妃与穆夫人关系甚好,从穆风然出生每次进宫就将她领到自己宫里,她承认当时有过私心,想帮太后拿到穆家手里的军权。
但穆夫人却不想让她嫁入皇室,等到穆风然长大,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就总向太后提起穆将军家的嫡女,出落得亭亭玉立,性子温婉,是个顶好的姑娘。
太后听的次数多了,便也上了心,召见过几次,因着穆风然乖巧,对她也颇有好感。
穆夫人本想着给穆风然物色个好人家,再由皇后下旨赐婚,殊荣如此日后夫家定会尊敬。只是没想到殷洵看上了穆风然,对她很是喜爱,向先帝请旨赐婚。
穆风然十三岁就已经是内定的太子妃,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
万太妃瞧着他们二人也是互相喜欢,殷洵还在她及笄时特意告了假去看她,万太妃以为这样的情意,或许会有个好结果。
只能说是世道无常,让两个人又走散了。
五个月转瞬即逝,穆风然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知道她的命数到了。
在殷洵的注视下吃下了神医给的药丸。
十二月八日,她还活着。
穆风然睡醒看见殷洵,露出笑容说道:“太子起得这么早啊?”
刚说完,自己都愣住了。
许是她睡糊涂了,竟以为现在还是他们在太子府的时候。
瞧着殷洵脸色有些苍白皱眉问道:“怎么气色如此不好?”
“无妨,都是朝廷中的事”
穆风然指了指他碗中的鱼肉:“我也想吃。”
殷洵愣了一下:“不是不爱吃鱼吗?”
“剔了刺就可以吃。”
穆风然小时候被鱼刺卡着过嗓子,让她从此不吃鱼,但殷洵很爱吃,几乎顿顿都有,她突然想尝尝。
殷洵将鱼肉喂到穆风然口中:“好吃吗?”
“一般般。”
果然还是她不喜欢的味道。
“过几日带你去泛舟?”
穆风然每隔三天就吃一粒药丸,起初没发现什么,之后就觉得自己记性越来越差。
时常分不清时候。
有时会以为自己还在上一世,会对殷洵恶语相向。有时又回到了十二岁那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清醒时,就安静地待在那。
殷洵带她泛舟的那天早晨她刚吃了药,以为自己还在刚嫁给殷洵那会。
她依偎在殷洵身边,突然想起来什么,揪着他的衣领故作恶狠狠地说道:“殿下答应的画,什么时候能给臣妾画好?”
殷洵看着她,美目流转,微微嘟着嘴。
他在她的唇边亲了亲,眼前的人登时红了脸,害羞地将头埋入他的脖颈。
“殿下耍赖。”
殷洵抱着她,声音宠溺:“你要多少幅我都画。”
“殿下只欠了我一幅,我就只要一幅。”
“好,回去就画。”
“那殿下这次可要说话算话。”穆风然竖起小拇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拉钩。”
殷洵伸出手勾住她的手指,噙着笑:“拉钩。”
一个月之后,神医如约而至。
穆风然在屋里记下自己现在的事情,她感觉到自己的异样,每每恢复正常时便会把想说的话都记下来。
她支走了殷洵,单独与神医见面。
开门见山地问:“我若长期服用这个药,会发生什么?”
那神医也不隐瞒:“会渐渐忘记以前的所有事。”
“只有这些?”
那神医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上面是一些穆风然看不懂的符:“法华寺的住持是我的师弟。”
“一个道,一个佛,还能师承一门?”
神医瞅她一眼:“他泄露了天机,所以才会死。如今陛下也在做相似的事,他在与命运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