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云天明道歉。

“师兄你和我道什么歉？每个人的青春都会有遗憾，这是不可避免的。”周琅释然地笑着。

“那柳欣呢？”云天明不合时宜地问。

周琅顿了一下，眼底流露出苦涩，如果说回想周于理是带有着青春疼痛感，那么怀想柳欣就是悲伤和悔恨。

他们之间当然有很美的时光，可经历过的时光越美，他就越悲痛，难过到不能呼吸。

过了很久，他终于整理好情绪，一字一顿地说，“很巧的，我和柳欣也是高中同桌。她和于理不一样，于理是不管怎样都要坚持走自己路的人，而柳欣则是一个开朗到有些奇怪的开心果。她和我不一样，所有人都喜欢她。其实，她的光比于理并不耀眼多少，但是她散发出来的光很温暖，就像从不言语却千万年始终存在的太阳光辉。”

云天明点头，表情很认真。

“她的光辉照耀了我，把我从黑暗里拉了出来。”周琅轻轻地说，“云师兄，你别看我现在话很多，其实我以前是不怎么讲话的。”

云天明再次轻轻点头，表示明白。

“她每天都会带一颗话梅糖给我，每天上课都会找我说话。有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她做同桌做久了，我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周琅轻声说，“她会带着我参加课外活动，会带着我逛遍学校的每一处，会带着我在亭子里看书。她的光透过阴霾照了进来，我从此不再躲在阴影里。”

云天明被狠狠触动了，他的心脏没来由得揪痛，那个百合花女孩又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他轻轻地嗅嗅，似乎还能闻到那股幽淡的香味。

“师弟，人要……”云天明想劝诫周琅，可是他自己都走不出心里的那道坎。毕竟连诺言都无法践行，怎么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每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只要也睁开朦胧的眼睛，我就能看见她，她的娓娓长发，她那像狐狸一样狡黠的坏笑。我一直有一种感觉，我已经离不开她了。我的人生已经出现了一条路，除了它再没有多余的选择，我只能陪着她顺着那条路往下走，从此于我而言，我的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周琅似乎没有听见云天明的呢喃，他自顾自地继续说，

“她很强势地把我从黑暗里拉了出来，可是她却默默地死了。我不甘心，也很悔恨，可我很弱小，我除了默默流泪之外什么也做不到，因为她已经死了啊，哪怕我杀了解恩也换不回她啊。我之所以想帮沐沐就是因为，我也是在阴影里苦蹲过的人。孤独的人最能理解孤独的人，我希望有个人能像柳欣拉我那样把沐沐拉出来，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我。”周琅沉吟。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伯父伯母会没事的。”云天明轻声宽慰。

“其实我怕的不是黄泉的强大，我怕的是他们是对的，今天陈深所讲述的人族的传说触动了我，如果他是为了追求畸种的平等，我想我恨不起来他。”周琅轻声说，“杀害柳欣她们的解恩已经被我杀了。只要救出了爸妈，我想，我就会离开天宫，奇种间的战争太残酷了。”

“师弟，你不能这么想。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既然我们拥有保护别人的力量，就不能退缩。”云天明说，他轻轻地凫水，划到周琅身旁。

他们已经在海面上漂浮了将近一个小时，后背都要泡浮肿了。

“陈深的追求或许没错，但他不应该用暴力的方式，仅仅这一次的锦官城任务就丧生了如此之多的无辜者，难以想象这么多年究竟有多少人死在了黄泉的刀剑之下。”云天明沉闷地说。

周琅点头，“云师兄，是我狭隘了。你说的没错，为了像柳欣她们这样无辜的人能够幸福地活在这个不算太好的世界上，我会和天宫、和师兄你们一起同黄泉战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周琅默默地改变了那三个在心底深藏的“宏伟”理想。替柳欣她们报仇的目标已经达成，他还要救出爸妈，最后那个理想——和黄泉死战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曾无数次幻想过会有人爱自己，可看着自己懦弱的眼睛，是连我自己都想要踩两脚的啊。”周琅一字一句地说，像是要把藏在心底的话都呕出来，“爱一个人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爱我的人都已经被我搞丢了，我想我会一直孤独。”

“周师弟，虽然你现在还很弱小。但是人族的强大是依靠内心的。悲伤、愤怒、嫉妒，这些都会成为你心力的养料。”云天明淡淡地说，似乎并不担心流动的海水会将他们越带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