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中不足的是,那些名贵的树种要么被连根拔起,要么就被砍伐一空,留下狰狞的大坑断木,这是抄家后的痕迹。
殷听雪瞧见了,只是有些落寞地垂了垂眼,也没说什么。
越过几簇竹子,便看见极宽的金鱼池,里头同样没有一尾,水面平静无波,雪静静落着,没了进去,不声不响。
走过池堤,殷听雪把院落指给了陈易看,竹树掩映下,可见垂花的门,她有些羞赧地说那是她童年时的闺院,陈易自然对她的闺房很感兴趣,还不待殷听雪开口,便大步地走了过去,忍她怎样羞躁也不停。
陈易把门推了开来。
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地板砖仍旧冰凉。
显而易见,都已经被抄家抄走了。
殷听雪随即走了进来,愣了下,虽是意料之外,但也情理之中,她打起精神,给陈易指了指一个角落道:
“那儿原来有个梳妆台,我就在那照镜子,有时候照个半天,红绫催我我都不动,要娘来找我才管用。”
陈易回过神来,笑道:“从小就知道自己好看?”
殷听雪摸了摸脸,倒是壮起胆子道:“不然也不会被你带走,纳做妾室……”
她说话时有些没敢看他。
“你好不好看我都带你走。”陈易说着,后颈又是一寒。
殷听雪幸灾乐祸地笑了下,接着小步地走了出去,指着那带不走的石桌椅道:
“那儿,我有时不想回房,就在那儿打盹,红绫跟别的几个丫鬟就陪着我,谁也不出声,最后竟几个女孩都聚到了桌上,把头埋着睡着了。”
听着她的话,陈易仿佛能想象到,殷听雪把头跟一众少女埋到一块的模样,那多可爱。
只是物是人非,一切都不在了。
殷听雪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闺房,春风吹拂,女孩们两小无猜地聚一块,花团锦簇叽叽喳喳的景象晃过眼帘,她的双眼有些湿润了。
原来那是这么久以前的事了。
如今,她出阁了,嫁给了最害怕的人,头上戴着他的簪子,而少女的闺房逐渐失去了颜色。
“夫君,以后还…还能再回娘家吗?”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角。
“嗯,每年都回来。”陈易轻声应答。
殷听雪笑了下,想起什么道:
“那个陶罐小人偶,我找给你看看,红绫的手艺好差,人偶都毛毛躁躁的。”
她踏着轻快的步子,跳似地走到闺房后面,在竹木掩映里翻找起来。
陈易耐心等候着,却见她的身影停了一下,手臂轻轻颤抖,双脚像是石化。
那是一堆碎裂的陶片。
“没了…”
她转过身来,努力笑了下,可泪水还是从眼眶滑落:
“小人偶被抄走了……”
她不自觉地拼凑手里陶片,像是想拼起破碎的童年。
空荡荡的闺院刮过寒风,她的过去好像被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