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轮椅,缓缓从帷幕后面被推了出来,当看到轮椅上坐着的人影时,不少人都是流露出惊讶的面孔,甚至有些人已经身体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
一个护士,推着轮椅上的苍老老人,缓缓走到讲台前。
他的身体,扭曲的躺在轮椅上,轮椅的金属杆上挂着各色的点滴,依然在进行着输液。
他依靠呼吸机生存,双眼蒙上了一层白雾,他已然看不清,这个世界,但是他依旧目光如炬,哪怕什么都看不见,哪怕这炬火恐怕无法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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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之巢第二任理事长,姜成浩,传奇的超级英雄,天动侠。
这是和银铠一样,活着的传奇,将近一百三十岁的老人,对于普通人而言,130个岁月或许是永远也无法企及的长寿。
但是对于超能力者而言,这不过是刚刚步入晚年而已。
而年轻时的战斗导致的伤势,已经让这个百年老人再也无法直立起自己的腰板,在长年的病痛,和伤病的折磨中,他逐渐失去了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
他的肺部多处穿孔,已然无法治愈,呼吸,只能依靠呼吸器来辅助。
他的心脏,三次搭桥,哪怕一个不小心地摔倒,都有可能心脏骤停。
他的双眼,在两年前就已经因为神经梢坏死导致失明,蒙上了永远也无法驱散的白雾。
这是一个,为了英雄二字奉献出自己一切的男人。
没有人的表情,不震撼。
因为在座的人几乎都清楚,姜成浩的时日无多,也许明天就会长辞于世。
大家都将目光放在姜维民身上,不明白为什么能惊动这位老人。
轮椅停在讲台前,护士贴心的走过去将话筒拿过来,还在输液的犹如枯木一样的干枯手掌,似乎是有帕金森一样颤抖着举起来握住,他苍白的目光扫视着坐在下面的众人,随后用力撑着自己的身躯坐直。
“我也许已经看不清楚这个世界。”
“但我可以嗅到你们每个人身上的臭味。”
“懦夫的臭味。”
姜成浩低声说道,大家纷纷面面相觑,没人胆敢还嘴。
“我能感受到你们每个人穿着鲜艳,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像高高在上的神明在这只手遮天的讨论,我看不见,但我能听得见!”
“懦夫!”
“你们享受着和平带来的曙光,却又站在光最明亮的地方,去指责那些为了你们在黑暗中赴汤蹈火的人!”
“我想不到除了懦夫以外,任何能形容你们的词汇。”
姜成浩颤抖着说道,因为极度的愤怒,输液的针管都被他从手背隆起的青筋挤了出来,看的护士立马害怕的给他续上。
或许是无法忍受姜成浩的漫骂,胡承海从帷幕后面走了出来,拿着一个独立的话筒开口说道。
“注意一下您的言辞,姜成浩前辈,您有点太过分了。”
胡承海缓缓说道。
“过分?!我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过分!”
“真正的过分,是用言语作为尖牙利齿,咬碎那些为你们持剑而战的英雄的血肉!”
“真正的过分!是坐在这里,享受着安逸,却还要在背后捅那些流血英雄一刀的残忍!”
“真正的过分....哦....我或许不知道你长什么样,但我能感受到。”
“我发誓我闻到了你身上那该死的臭味,不管你喷了多少的香水来掩盖,你都无法掩盖你脆弱,烂透了的内心。”
“我会向你展示什么才是真正的过分,但我太老了。”
“我已经老到站不起来了,老到看不见,老到即将死去。”
“如果我还是十年前的我,我他妈会穿着天动铠甲从天而降,把你们所有人打回娘胎里面去!!!”
咚!
姜成浩愤怒的大吼道,用力拍打着轮椅的把手,声音几乎震耳欲聋,他的怒吼,让胡承海被气得浑身都在颤抖,攥着话筒的手止不住的抽搐,用力到甚至要把话筒捏碎。
而场下的人也多数露出难看的神色,一种无可奈何的无语。
这是如此庄重的场合,却让这位老者用如此污秽的言语玷污。
但这真的是玷污?还是净化?
或许已经分不清此刻谁是对错。
“过分?你认为你在和谁说话!?”
姜成浩向胡承海的位置大吼道,他或许看不见但他还能听得见。
“彻底隔离....呵呵呵。”
帷幕后的澜湄表情凝重的沉吟不语。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还能看得见。”
“我还能看得见。”
“我看见的不是懦夫,不是西装革履的....大人物!”
“我看见的是,一个个少年,一个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在城市各处,为不公奋战,为正义抛头颅洒热血。”
“他们的鲜血,洒遍这个鲜花堆促的街道,他们的残肢断臂,就隐藏在你们引以为傲的路边砖块下面!他们被黑恶势力、被妄图毁灭掉和平的坏人们,撕扯还没有发育完全的身体,被子弹洞穿蓬勃跳动的心脏,被炸弹炸得死无全尸。”
“我看见的,是一个个和你们一样,躲藏在他们保护之下苟且偷生的懦夫。”
“但这一切,都不如你们现在说的事情更加恐怖。”
“那些,都不及破碎腐朽的意志恐怖。”
“坚定的内心,无法用西装革履装裹,你们破碎腐朽的意志,哪怕研究出再厉害的机械身体都无法治愈。”
“有资格去审判银铠,将我们曾经的光明,谴责入无底的深渊,若是银铠未曾出现,你们的父母,爷爷奶奶,每个人都没可能活着坐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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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你只是在审判银铠的固执,你以为你只是将银铠从现代社会隔离,让他夹着尾巴逃走,躲避我们现在拥有的未来?”
“但我要说,你是判决了银铠死刑!你处决了银铠的意志,杀死了他的灵魂!”
胡承海愤怒的喊道,烨此刻已经声泪俱下,止不住的频频擦着泪水,亢战和洪震的表情无比凝重,紧蹙的皱着眉,或许无法共鸣到烨的悲伤,只因为他们未曾经历过那个黑暗的年代。
在场的所有人,只有烨和姜成浩,能真正体会到银铠坚持这一起的不容易。
“而你判决他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他不是....英雄之巢人。”
“因为他是不服从管教的人。”
“我甚至都为我出现在这里,感觉到惭愧。”
“耻辱!”
“这让我觉得我和你们是一种人。”
“还有,胡承海,康盛宁,澜湄,一切一切同意他们想法的人。”
“都给我去死!!”
“去你妈的!”
护士都被吓傻了,她知道在座的都是社会各界的高官精英,每个人都是自己只能在电视中和新闻中才能见到的大人物。
但是姜成浩,犹如骂马路边上为老不尊的乞丐一样,臭骂了他们一顿,像在骂流氓一样,让他们颜面尽失。
姜维民目光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父亲,身体微微的颤抖。
他感受到了父亲的愤怒,和那为银铠打抱不平的决心,这是为什么?
银铠就这么这么重要?到底当年经历过什么,才能让他们拥有如此深厚的情谊,即便抛弃一切也要在这里大骂一通?
姜维民并不理解。
他活在幸福的年代,和平的年代,他没有感受过这个世界黑暗的样子,一出生,就在阳光下生长。
所以他想要的更多,不只是安全,也不只是和平,权力,金钱,这些都是自己成年之后渴望的东西,但是此刻父亲的一番话,让他猛然间惊醒。
英雄之巢存在的真正意义,究竟是什么?
是收纳超能力英雄的正义公司?还是承载少年们英雄梦想的家园?
到底,什么才能算得上是一名英雄。
胡承海愤怒的指挥背后的工作人员关闭姜成浩的麦克风。
“把他给我推下去!”
胡承海愤怒地看着护士喊道,护士顿时哆哆嗦嗦的推着轮椅的把手离开。
闹剧,结束,但是现场所有人,鸦雀无声。
姜成浩的吼骂,将他们从幻想之中震醒,他们忘记了现在拥有的一切是因为什么而来。
先辈们,用鲜血和骨肉,搭建起了抵挡黑暗的城墙,为他们创造了难得的和平,这个美丽的未来世界,科技充斥的世界,在很久以前,是断壁残垣和饥饿的野兽。
很多人都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西装革履,有些人,甚至觉得衣服有些火热,热得发烫,穿在身上灼烧自己的皮肤。
他们脱下外衣,却发现西装外套下面,是另一件更加鲜艳夺目的名牌衬衫。
胡承海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再次站在讲台上,将话筒放回原处。
“请大家不要被姜成浩先生的话语左右自己的想法,看来英雄之巢并没有选择合适的发言人上台。”
胡承海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姜维民,但是他看着自己的目光没有退避,而是闪烁着光。
胡承海移开目光,看向他处。
“对于银铠的审判.....”
(这里是胡承海感觉到审判这个词有点不合时宜,换了个词重说。)
“对于银铠的判断,我们大家心中都应该有一个自己的答案,还是和老样子一样,我们大家将遵从民主,统一各位的意见,随后做出最合适的决定。”
“不必了。”
就在此时,场下的一个声音忽然高声喊道,在寂静的厅堂内,这一声犹如古钟般震鸣。
胡承海恼怒地微眯双眼,环顾一圈,打算找到发言的人。
但,他可以是任何一个人。
一个人起身抱着自己脱下来的西装外套,转身离开,这并不是声音的来源。
随后又有一个人起身拿着外套离开。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
越来越多的人,背对这,到处布置着鲜艳红布和绚丽花簇的讲台。
离开的人,都脱下了身上穿着的西装外套,那些名贵的牌子,仿佛成为了一个个处刑牌,将他们的名字都刻在了上面。
胡承海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这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擅自退场足足持续了将近十分钟。
胡承海也沉默了十分钟。
直到最后,只有寥寥几个人还坐在座位上。
姜维民缓缓起身,胡承海立马瞪大了眼盯了过来。
只见姜维民缓缓脱下自己的外套,将他夹在腋下,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会场。
都没看胡承海一眼。
他一走,连同英雄之巢的管理人员,包括亢战等英雄都跟随着离场。
等到人几乎都走干净,胡承海愤怒的将手中的话筒甩飞。
“反了!!都他妈反了!!!”
胡承海愤怒地吼道。
澜湄站在帷幕后面看着发火的胡承海,无奈地摇摇头,然后从帷幕后离场。
最终,只留下他一个人,独自面对这花团锦簇的大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