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余光瞥见树底下一名衙役正抱着胳膊冷笑,常云霆这才后知后觉。
——这哪是什么意外,分明是早就设好的套!
可此刻醒悟已经太晚,百姓眼里只有那袋袋白米,他的辩解在震耳的呼喊声中,轻得像根飘在风里的棉絮。
“刺啦——”一声脆响,帆布终究被扯破了,雪白的米粒滚落出来,在阳光下闪着晃眼的光。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有人直接扑上去抱住粮袋啃,有人跪在地上用手拢起散落在泥里的米粒,往嘴里塞,眼泪混着泥土糊了满脸,呜呜的哭声里透着绝望的疯魔。
常云霆被挤到一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望着那被哄抢的粮车,望着满地狼藉的米粒,牙齿咬得咯咯响,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完了,私动军粮的罪名,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常云霆眼睁睁看着后面的几辆粮车也被人群围住,急得像疯了似的往那边冲,却被几个壮实的农夫死死拦住。
“放开我!那是军粮!你们这群刁民,就不怕朝廷问罪吗?”
他嘶吼着,嗓子早已哑得不成样子,可回应他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哄笑和搬粮的吆喝。
常家护卫队想拔刀威慑,却被一侧的老兵按住了。
——他们都是本地子弟,看着乡亲们饿得面黄肌瘦,哪里下得去手?
有人悄悄把刀鞘往回挪了挪,眼神躲闪着不敢看那些抢粮的百姓,更不敢看轿子里的刘茂林。
刘茂林在轿里听得心头发紧,掀开轿帘一看,只见粮车周围已是一片混乱。
常家的护卫被人群冲得七零八落,有人被踩掉了鞋子,有人被粮袋砸中了额头,却连句狠话都喊不出来。
而那些百姓,像是不知疲倦似的,扛着粮袋往巷子里钻,转眼就没了踪影,留下满地被踩烂的麻袋片和散落的米粒。
“废物!一群废物!”
刘茂林气得浑身发抖,对着外面吼道,“还不快拦住他们!”
可哪还拦得住?连他带来的官兵都开始消极怠工,有人甚至背过身去,假装没看见有人扛着粮袋从后面跑过。
常云霆瘫在地上,望着空荡荡的粮车,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那可是自家的粮草啊,是他押上常家前程的赌注,就这么被一群“乡巴佬”抢了个精光。
就在这时,街角传来一阵马蹄声,牛县尉带着几名亲兵纵马而来。
他勒住缰绳,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后落在刘茂林的轿子上,朗声道:
“刘知府,听闻您来丰水巡查,下官特来迎接。只是……这是出了什么事?”
刘茂林在轿里听见他的声音,气得差点晕过去。
他知道,江县令这是故意来“看笑话”的。
可事到如今,粮被抢了,威没立成,再闹下去只会更难堪。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事!一点小骚乱罢了。起轿,去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