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群逆流的飞鱼游到了河道的瀑口,怎么甩动尾巴都无法再前进。
迈巴赫随着车流缓缓前进,在前方几百米的地方看见了红蓝交映的灯光,两辆小车互相撞上了。
两个司机打着伞在雨里你指我我指里,穿着雨衣的交警隔在两人中间对车拍照。只留下一小条车道,供车往里面钻。
“我就说我讨厌雨天嘛,一下雨就容易出车祸,然后就全堵死了。”
男人手指在方向盘上敲着,有些不耐烦。
“妈的,不知道有什么可吵的,反正都是保险公司赔钱,赶紧把车挪开不就完事了。送完儿子之后老子还有事……”
他探着头四处张望,突然看见斜前方不远的右转车道连着一条岔路,不知道为什么空无一车,一架几乎融入夜色的高架桥横在这条岔路前进的方向上。
“那条路应该能上高架,不过现在高架桥应该封路了。”男人说道。
“你想闯高架?”楚子航眉头一跳,“下不来怎么办?”
“能上去就能下来。”男人说,“给交警多说几句好话递两根烟的事,这么大雨的天,人家也不会为难我们的。”
正巧这时右侧的车流往前挪了几米,空出一个来车的身位。
男人立即眼疾手快,油门、手刹、方向盘一气呵成,一个漂亮的原地漂移出库,像一把手术刀般精准地将长达6.2米的迈巴赫切入两车之间的空位。
身后急刹车的宝马车主死摁喇叭,隔着挡风玻璃骂骂咧咧。
“你他妈的会开车么?奔丧呢?”
“不用管他,他不敢撞咱们,光后保险杠都够爆他保险额度的了。”
男人耸了耸肩,愉悦地吹起了口哨,将车转头驶入通往高架桥的岔道。
路灯昏黄的灯光交错着照亮前路,迈巴赫在空荡荡的高架桥上飞驰,飞溅的水花在灯光下反射出琥珀色的光芒。
前路通畅之后,男人的心情似乎也通畅了许多,开始又一茬没一茬地跟楚子航唠起家常。
无非就是楚子航高中毕业之后的升学问题、小时候的一些趣事等等,甚至还自作主张地播放起了音乐,是首外国歌,路明非完全没听过。
Thetreestheygrowhigh,andtheleavestheydogrowgreen,
ManyisthetimemytrueloveI'veseen,
ManyanhourIhavewatchedhimallalone,
He'syoungbuthe'sdailygrowing.
……
“Altan的《DailyGrowing》,不错吧?他们都说是张好碟我才买的,讲父爱的——路同学你知不知道他们?”
路明非不想扫男人兴,一个劲附和:“知道知道,我也老喜欢他们了,洗澡的时候天天唱。”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你听不惯呢,我认识的小年轻都不爱咋爱听洋歌,就爱听周杰伦,我也爱听,哼哼哈嘿的,可得劲了!”
“那你干嘛买这张专辑?”楚子航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忽然问道,“你听不出这是女孩唱给父亲的吗?给我们听不合适。”
“这不陶冶陶冶情操嘛,听外国歌显得自己品味高些。再说了,生男生女不都一样……”
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车上的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只有幽怨婉转的女中音就着淡淡的吉他声,在车厢内哼唱起那首爱尔兰民谣。
虽然男人和楚子航之间聊天的内容都相当克制,但是路明非还是隐约听出了楚子航和中年男人之间的一些复杂关系。
而楚子航对于男人的其中的一些话题,表现出了一些明显的反感……甚至是愤怒。
要不是自己还在车上,路明非觉得他们说不定会吵起来。
其实每个人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想到在仕兰中学和卡塞尔学院所有人眼里都牛逼哄哄的楚子航,其实也有着为人不知的成长烦恼,路明非忍不住在心里叹息。
忽然,萦绕在车厢中的音乐声戛然而止,路明非本以为是男人把音响关了。
但随即发现,关掉的不只是音响,昏黄的灯柱、溅起的水花、飞驰的迈巴赫……一切的一切都好似被按下了暂停键。
穿着哥特式黑丧服的漂亮男孩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车窗摇柄卡在车门内侧,划桨似的前后摇下来车窗。
“真美呐,不是么,哥哥?”
男孩头也不回的说,把手伸出窗外,“这种场景可不多见,就连好莱坞大片都舍不得给你上这么精美的特效。”
男孩一边说着,一边努力伸手去触摸那些被一条条凝滞在半空中雨丝。
他的动作轻柔又细腻,仿佛他不是在抚摸那些被暂停住的雨水,而是在拨响某个古老乐器的一根根音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