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王熙凤历幻返金陵,秦可卿送别故人去(2 / 2)

王熙凤认出那是秦可卿的魂魄,悲声说道:“秦氏,你可是来接我去的?”

秦可卿这些年也是看着贾府的变化,王熙凤的很多作为,此时也是说出心里话:“婶娘只管享荣华、受富贵的心盛,把我那年说的立万年永远之基,都付于东洋大海了。”

王熙凤此时方才想起来,秦可卿临终托梦给她的情景来,想起来秦可卿临去之前,把满腔的抱负都托付给了她。

贾钰听了秦可卿鬼魂的这段话就更是疑惑,按照普遍观点,秦可卿是宁国府贾珍、贾蓉、尤氏合伙逼死,这样的话秦可卿哪里来的心情考量贾府的未来?

她本就是嫁入贾府,受此屈辱、大难,还盼望着贾家长长久久,连抄家的对策都给贾府人考虑了?

这,这怎么可能?贾钰直接陷入了深度困惑。

当年秦可卿死的时候,曾经托梦王熙凤,托付她的遗愿。

“婶婶,你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过你,你如何连两句俗语也不晓得:常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我们家赫赫扬扬,已将百载,一日倘或乐极悲生,若应了那句‘树倒猢狲散’的俗语,岂不虚称了一世的诗书旧族了!”

“婶子好痴也!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岂人力能可保常的。但如今能于荣时筹划下将来衰时的世业,亦可谓常保永全了。即如今日诸事都妥,只有两件未妥,若把此事如此一行,则日后可保永全了。”

“目今祖茔虽四时祭祀,只是无一定的钱粮;第二,家塾虽立,无一定的供给。依我想来,如今盛时固不缺祭祀、供给,但将来败落之时,此二项有何出处?

莫若依我定见,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合同族中长幼,大家定了则例,日后按房掌管这一年的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

如此周流,又无争竞,亦不有典卖诸弊。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

若目今以为荣华不绝,不思后日,终非长策。眼见不日又有一件非常喜事,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要知道,也不过是瞬间的繁华,一时的欢乐,万不可忘了那‘盛筵必散’的俗语。此时若不早为后虑,临期只恐后悔无益了。”

一个刚刚被丧尽天良的公公逼死之人,竟然刚死都还念叨着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做完,这都什么情况啊?

抛开贾钰心中困惑不提,那王熙凤此时已经是油尽灯枯,最后的回光返照了,看着秦可卿,流出了血泪。

“可卿,是你来接我吗?思及你那日的嘱托,我却无颜面见你。

这些年我只见那财富,让金银迷了眼,行权弄令儿好不快活,哪里还把你那居安思危什么的话当了一回事,如今是遭了报应了。

回想起来,我却不知道自己来这人世一遭到底图什么来了。罢了罢了,我也是生不逢时,如今我便是去了。”

说完眼睛一翻就倒了下去,眼看着就要气结了。

见这光景,秦可卿脸上也显出悲戚的神色:“婶子,如今这荣宁二府繁华落尽,你也不必多想,总归来这人间走一遭经历了这些事情,婶子安心的去吧。”说罢秦可卿就走出门去了。

只是到了这个光景,王熙凤还是挣扎着不肯死去,闭着眼睛,嘴里念叨着要坐轿子坐船去金陵,回那册子去。

平儿见王熙凤如此辛苦,哭着跟贾琏说:“二爷,你就弄了纸扎的给她吧,好让她了了心愿,安心的去吧。”

贾琏只好找人赶紧裱糊了,平儿就守着王熙凤,见她真真要等了这些东西,挣扎的喘着,让人看得忒心酸。

东西置办齐了,贾琏赶紧拿来放在王熙凤身边,在她耳边说:“娘子,轿子和船都来了,你要去金陵就安心的去吧,巧姐有我呢。”

贾琏终究还是心软了,毕竟夫妻二人打打和和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她都要去了,何必恶语相向呢?

王熙凤最后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看了看贾琏,如今休书还未曾写下,她还是他的娘子吧,也好,也好吧。

这王熙凤机关算尽一生,终究一无所得、一事无成,能听到这最后一声娘子,也算是安了心,终究自己还是有个家,留下个女儿。

自己死后还是能够当作儿媳来出殡,也算是保留了最后的脸面了。

一行血泪留下,终究还只有这个贪玩儿没长进的男人对自己好些,自己何苦非要把他踩在脚下?何苦来?心中感谢了贾琏,然后缓缓的闭了眼睛。

王熙凤去的太快,快到阖府上下都没有时间反应过来。

贾钰就跟贾琏告辞,剩下的后事自有贾琏和平儿操心,她自己就回了怡红院中。

这些日子巧姐儿一直在贾母房里,老太太看着她,直到人咽了气,屋里都干净了,厉鬼都走了,才让她看了最后一眼。

王熙凤对女儿也是倾注了心血,真心疼爱,如今看到母亲形销骨立的遗容,巧姐儿也是哭得不行。

王熙凤的丧事按照应当的规格办理,贾母和贾政、贾赦都支持。人都死了,何必大家脸上难看,这一篇儿就算是翻了过去。至于王家,只要应有的规格,又能说些什么?

王熙凤死了,这世界却照样转,不管少了谁都一样。不过是,有些人活着别人过得好些,有些人死了别人过得好些罢了。

不过,当贾琏说了他看到的光景,说到那些因为王熙凤支使贾家旧部而索命的冤魂这些事情的时候,贾赦又气得够呛。

“老太太跟这俩王家媳妇,当真是志大才疏,做的全都是给咱们家断根绝命的腌臜事情,为了几千两银子竟然支使一地节度使做这样的混账事情。

这帮蠢货真是自以为是,到头来全都为他人做了人嫁衣啊。”

贾赦再气也是无法,事已至此,只能慢慢修补、清扫干净,不被牵连就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