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丞相则坐立不安,还处在非常亢奋的状态,他满头银发,本一贯很沉稳了,现在却有些像曾经还在萧郡时的情态。
田丞相看不见希衡在和女帝谈什么,只恨不得伸长脖子,瞧个清楚。
他入暮年已久,忽然见到了曾经带他创立一番功业的旧主,其中滋味,难以用言语描述。
终于,田丞相瞄上了玉昭霁。
田丞相端出一个笑:“您是……曾经的摄政王?”
玉昭霁放下茶盏:“是,但也不是。”
田丞相点头:“你们驻颜有术,想必是功德圆满,成了神仙,所以才说既是当初的那个人,也不是当初的那个人。可在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看来,你们就是你们。”
玉昭霁道:“你这样理解也没错,田丞相一贯通透,只是,有时候也会犯下大错。”
田丞相正色:“哦?还望您指点一二。”
玉昭霁回:“一山不容二虎,一臣不事二主,田丞相今日在女帝面前,表现得对旧主如此眷恋,可有想过,如今这位女帝心中会如何想?”
田丞相张了张嘴,这才反应过来。
他道:“我果然是老糊涂了,大喜之下,忘了这一茬。虽说我这一生,无论是对先主还是对现主,都殚精竭虑,全心为公。可是帝王之心最基本的就是多疑。”
别管他之前为女帝做了多少,恐怕,这次事件之后,女帝就更加忌惮他了。
曾经女帝也忌惮老臣,田丞相都要把自己的孙女嫁给一个纨绔子弟,也就是不愿意让女帝多想。
可现在看,该躲的还是躲不掉。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田丞相叹息一声:“等明日,我就让我族中子弟,全部回乡种地。”
玉昭霁道:“恐怕会有些人舍不得富贵。”
田丞相:“那他们便是自寻死路,我虽不忍,可也并无其余能力。”
这里人多眼杂,田丞相还有许多话未说出口。
哪怕没有这档子事儿,其实女帝也不会容他了。
女帝为什么冒群臣反对而要策立国师,不过是想要一个被整个朝廷反对的国师府,牢牢抓在她的手里,替她制衡朝野罢了。
女帝的制衡之术玩得炉火纯青,于国于民都有利,只是对臣不利。
田丞相等人,也就一贯战战兢兢、提着脑袋当臣子罢了。
可这一次,女帝的国师府,居然差一点逼宫杀了她,这只会让多疑的女帝更加多疑。
今后,无论是田丞相还是竹唤青,都不会好过了。
田丞相在心里思索着回乡种田,全身而退的事情,又想着能在善终前,见一面旧主希衡,他已经无悔了。
人都怕死,可偏偏死亡是所有人的终点。
所以,田丞相只能想,死前能够不留遗憾,也就是人生一大乐事了。
他很快看开,玉昭霁见他如此豁达,也不再说什么。
另一边,里屋。
女帝正在希衡面前,扯出一个笑意:“如今的您,是神还是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