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忽然一场大雨倾盆而下,将整个城市冲刷的干干净净,清澈透明。
刘娜在带韩宇回家的路上,韩宇始终一言不发。回到家里,他又将自己关进房里,呜呜痛哭起来。
“宇儿,你怎么啦?”刘娜在外面敲门、叫唤,均无济于事。她担心儿子出什么事,一秒也不敢离开,于是在门口的地上坐了下来。折腾了半宿,她实在太累,稍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便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妈、妈……”刘娜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叫她,她惶惶然睁开眼,睡眼惺忪地看见儿子正在跟自己说话,可等她抹了抹眼睛,完全清醒过来时,却发现儿子卧室房门大开。她慌忙起身跑进去一看,才发现儿子并不在房里。
一阵眩晕袭来,刘娜险些没站稳脚跟摔倒。可她强撑住身体,将屋子里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却仍是未见儿子身影。
“宇儿、宇儿,你去哪儿了?你可别吓妈妈。”刘娜看了一眼时间,已是十点。
雨停了,路上湿漉漉的,镜子一样光滑。她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又来来回回地找了一遍,到处都没见儿子踪迹,一不小心又摔了一跤,跌得满身是水,手机也飞了出去。
她虽有洁癖,可此时却像完全消失了似的,不仅不顾自己一身水,还赤手从水里捡起手机,然后才发现屏幕碎了,估摸着儿子很有可能去了父母家,于是打电话过去,手机竟然黑屏关机了。
这一刻,刘娜感觉自己就像是喝凉水塞牙缝,倒霉透顶了。她站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内心也如这夜色般深沉。她的心逐渐不听使唤,开始一步步走向崩溃的边缘,可陡然想起没了踪影的儿子,又被她死死地拉了回来。
她强迫自己冷静,然后回到家,进到儿子房间,先是发现初一时给儿子买的手机不在,抽屉里平时存下的两千多元现金和身份证都不见了。再打开衣柜,发现少了几件衣服,转身环视着屋子,又发现他平时出门时最喜欢的背包也不在原处。
种种迹象表明,儿子离家出走了。刘娜呆立在原地,脑袋轰隆一声炸开,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对于儿子会去什么地方,一时间全无思路。
她开始一点一点梳理起韩宇的成长之路。韩宇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父母,也没离开过这个城市,他究竟能去什么地方呢?儿子在这个城市并没有更多去处,除了自己家,再就是外公外婆家里可去了。
刘娜不敢继续等待,决定去碰碰运气,于是下楼打车,连夜赶去了父母家。她到达门口时已经是十一点半,也顾不上父母早已歇息,使劲将门砸开,然后冲进去大声喊着韩宇的名字,但无人回应。
刘仁君和赵云芝被大半夜突如其来的刘娜弄得莫名其妙,直到看见她满屋子疯了似的寻找韩宇,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宇儿今天不是还在学校吗?”赵云芝看见女儿情绪不对,“大晚上的,你到底在找什么?”刘娜整个人像喝醉了似的,红着眼眶呢喃道:“宇儿不见啦,离家出走了。”
赵云芝和刘仁君面面相觑,似乎压根儿不信她的话。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断断续续地将韩宇失踪的前因后果慢慢道来。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出去找呀。”赵云芝心里一急,顿时在屋子里团团转,脚上的拖鞋都丢了一只。刘仁君还算冷静,鼓着眼睛问:“他能去什么地方?朋友家,同学家?你好好想想,宇儿还能去什么地方?”
刘娜实在想不到韩宇除了来这里,还能去别的什么地方。赵云芝忽然眼前一亮:“会不会去刘蓓那儿了?”
韩宇很久以前去过刘蓓家,可年初她搬进新房子后,还一次都没去过。
刘仁君得知韩宇离家出走前,拿走了手机和现金,这才想起给他打电话,谁知电话关机。
“报警吧,快报警吧。”赵云芝说着就要拨打报警电话,但被刘仁君拦下了:“先等等,再好好想想,宇儿最有可能去什么地方。刘娜,宇儿之前有跟你提起过吗?”
刘娜经他这一提醒,顿时冷静多了,果然想起了什么,立马坐直身体,惊叫一声:“遭啦!”两位老人被她一惊一乍,吓得寒毛都竖了起来。
原来,刘娜想起韩宇这么多年的一个愿望,前不久还跟她提起过:“从小到大,他还没见过爷爷奶奶,也不知道巴山镇究竟是什么样子。这些年来,他一直有个愿望,那就是想去巴山镇看看……他该不会一个人去火车站了吧?”
“那个穷地方有什么好去的。快、快去车站,得拦着他,再晚就来不及了。”赵云芝一听这话,立即打着赤脚朝着门口奔去,刘仁君也紧随其后,三个人乘坐出租车,火急火燎地朝火车站赶。
途中,刘仁君再次拨打韩宇的手机,仍显示关机。他紧咬着牙关,脸色凝重。赵云芝哭丧着脸,气愤填膺:“要是宇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让欺负宇儿的那家人都不得好过。娜娜,你快给晓斌打电话,让他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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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别闹啦。都什么时候了,先找到孩子再说吧。”刘仁君打断了她,她却不依不饶地说:“我要让晓斌去找宇儿班主任,找那一家子不讲理的人……我要让他们知道咱们老刘家在市里有人,不能任凭他们欺负。”
刘仁君回头问刘娜是否给韩世川打电话问过韩宇的事,刘娜忙说:“我没打,你们也不要打……”他明白她的心思,责怪道:“孩子都不见了,你还护着他?”
刘娜不吭声。她并非护着谁,只是怕韩世川担心,而且是自己没照顾好韩宇,她实在不敢打这个电话……她靠在窗边,双眼望着窗外快速划过的夜色,心里沉甸甸的,比这夜色还要沉重。
此时,火车站站前广场上,人头稀稀拉拉,混迹着各种人群,有候车的,有开旅店拉客人的,也有隐匿于暗处的票贩子。
韩宇离开家后,原计划确实要乘坐火车去巴山镇,可他到达车站时,末班车早已离站。他只好买了明天最早的车票,然后在站外随便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拿出手机,犹豫了又犹豫,一方面实在不知该打给谁,另一方面又担心开机后母亲定然会打电话过来,所以原样不动地放回了包里。
一阵睡意袭来,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闭上眼时,突然浑身一颤,像是受到了惊吓,又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瞬间就清醒多了。十四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他跟所有城里孩子一样,从小在父母的翅膀下长大,几乎没有独自离开过家,所以即使他身高将近一米七,内心里却仍然是个没完全长大的孩子,对周围的一切存在不安全感。
“住店吗?”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明早的火车吧?旅店就在车站边上一百米,价格不贵还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