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长年遭受雨水冲刷,屋子里面早已破破烂烂,不能住人,也没发现有人来过的痕迹。谭启发跟着韩勇进了屋,环视着四周,眼神黯淡。
“老娘和爸就住那个屋。”韩勇瞅着右侧的房间说道,然后踩着吱呀响的楼梯上到二楼,二楼更是残破不堪。他指着其中一个房间叹道:“这个房间,以前就是我跟你妈结婚后住的。”谭启发从他眼角看到了一丝凄凉,他又指着另一个房间说:“这是大哥和大嫂住的……”
谭启发问韩远结婚后分了家,住到了哪个地方。韩勇苦笑道:“说是分家,哪有多余的房子。农村说的分家,就是分灶,不在一个锅里吃饭,楼上楼下住着,那就叫分了家。”
谭启发明白了,实际上韩远和张翠芬并没有从屋里搬出去,怪不得婆媳关系会越演越烈,最后闹得不可开交,二人以离婚收场。
俩人刚从屋里出来,突然一个声音迎面而来:“勇哥,真的是你呀?”紧接着,一个面色黝黑的男子就到了近前,一把抓住了韩勇的手,“我看到有车进了村,又有人朝着这边来了,就一路跟了过来。还以为是谁呢,没想到是勇哥你回来了。”
韩勇认出了他,一起玩到大的伙伴儿洪玉山,小他好几岁,从穿开裆裤那会儿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上次遇到洪玉山,也是韩远走的那天,俩人打了个照面,也没说上几句话,虽然时隔多年再次见面,感情依然不减。
“玉山啊,几年不见,我差点儿没认出来。”韩勇拉着他的手,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突然一脸严肃地说:“勇哥,我弄丢了你的电话。你要是再不来,我还打算去镇上找你。”
韩勇愣道:“见着你嫂子啦?”洪玉山重重地点头道:“对啦,嫂子已经回来几天了,也不认得我,成天天一亮就去大娘坟前坐着,我不去叫她她也不回……”
谭启发和韩勇喜出望外,立即要去找崔洁。洪玉山在前面带路,边走边问:“嫂子这是怎么啦,病了吗?怎么会大老远的一个人跑过来呢?”
韩勇无从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只好敷衍道:“等见了你嫂子再说吧。”谭启发跟在他身后风风火火地朝着不远处的半山腰上爬去,很快就看到了坐在夕阳下的那个熟悉的背影。
韩勇虽然已是七十岁的人了,可此时就像是重返了青葱岁月,双腿别提多有劲儿了,三下两下就窜到了崔洁面前,瞪着惊恐的眼睛,盯着那张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的面孔,忽然就跪在地上,紧紧地抓着那双手,声嘶竭力地哀嚎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呀,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离家出走了呢。”韩勇眼眶湿润,“你让我们好找呀,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这辈子都见不着了呢。”
眼前的人正是崔洁,她面无表情,呆呆地坐在赵丽华的坟墓前,望着突如其来的几个人,最后落到韩勇脸上,目光痴呆地问道:“你是谁呀?”
韩勇懵了,虽然之前就知道崔洁患了健忘症,可此时当面见了她,看到她竟然真的连自己都认不出来,顿时就张着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谭启发见状,蹲下身去,说道:“妈,是我呀,启发。”谁知,崔洁也颤巍巍地问他:“你又是谁呀?”
谭启发笑了笑,说:“妈,您真不认得我了?我是启发,您的大女婿。”崔洁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自言自语起来:“启发、大女婿……”
“对呀,我是启发,您的大女婿。您好好想想,应该能想起来。”谭启发喜滋滋的巴望着她,她却扭过脸去看着红红火火的夕阳,夕阳落在她脸上,像泼了一层金黄色的油漆。
谭启发见她不说话,扭头看了一眼愁眉苦脸的韩勇,无奈地叹道:“得,把我们都忘了。”洪玉山紧跟着说道:“嫂子自打回村里就这样了,谁都不认得。每天早上起床后,我伺候嫂子吃了点东西,然后她就自个儿来大娘坟头,一坐就是一天。快天黑时,我再来把大娘接回去吃晚饭。吃过饭后,再坐会儿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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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吃饭了吗?”崔洁说着就慢慢站了起来,随后丢下仨朝着山下走去。
韩勇愣在原地,看着崔洁缓缓离开的背影发呆,直到谭启发拉了他一把:“爸,先回去再说吧。”
洪玉山的老婆正在做饭,也认得韩勇,又多炒了几个菜。崔洁像个孩子一样,坐在桌上闷声不响,只管埋头吃饭。
韩勇没有胃口,看着崔洁,一个劲的唉声叹气。谭启发见他不动筷子,忍不住说道:“爸,人是铁饭是钢,您这一天就吃了一顿饭,不饿呀?”
“勇哥,多少吃点吧。”洪玉山劝道,“我知道你看到嫂子这样,吃不下饭。可嫂子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得……”
“启发,你赶紧吃吧,吃完饭带你妈回镇上去。”韩勇打断了洪玉山,谁知道崔洁忽然看着谭启发问道:“启发,你怎么没去上班?”
所有人都呆住了。谭启发欣喜不已:“妈,您总算是想起我了呀?”韩勇脸上也终于有了笑容:“崔洁,你看看我,还能认得我吗?”可崔洁只是瞟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问道:“你是谁呀?”
韩勇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无力地坐了下去。谭启发忙安慰道:“爸,妈这不是已经认出我了吗?慢慢来,我相信妈很快就能记起您的。”
“是啊勇哥,您别急,嫂子会慢慢好起来的。”洪玉山也安慰道,崔洁忽然又望着四周,问道:“这是哪儿呀?你们是谁呀?”
“大嫂,这是风口村,您在我家呢。我叫洪玉山,您还记得吗?”洪玉山大声问道,崔洁却不知在念叨着什么,也不回答他,又继续埋头吃饭。